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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大清南征闯孽

    光中元年,或者应该说是大清昭和元年的元宵节,过得并不安稳。

    剃发令造成的伤痛还没有平息,北京附近的百姓们,就又负担上了新的沉重包袱。清廷虽然依靠剃发令,已经抄没了许多士绅的家产,但多尔衮还是感到军资不敷使用,因此又在和内阁商议以后,命内院草拟了增加岁入的办法。

    于是不仅三饷尽复,而且在辽饷、练饷、剿饷以外,又新增了一项东师饷。

    北方百姓的负担,显得尤为沉重了起来。

    清晨树枝上厚厚的雪还不曾被惊扰,整棵树都低垂着头,歪歪斜斜地倾侧着。整个山谷都是悄悄的,似乎是怕惊醒谁的沉睡。

    炊烟缓缓地向天空升腾,院门被费力地打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已经剃成辫发的百姓悄悄地循着脚印前行,笔架山始终在那屹立着,柳河依旧被封冻大半,不再流动,人们于新年见面也只是随意寒暄两句,微微地点头。

    天空弥漫着飞雪,太阳是不会出来了,只有西风悄悄地吹着。

    过去让北京百姓觉得如糖似絮的雪,此时只让这些亡国之人感到十万分的悲痛与肃杀。

    胡骑踏雪而过,战马的四足深入雪中近半,摄政王多尔衮也在满洲众多亲贵的拥簇下,立马山冈之上,眺望着清朝大军的总动员和行军。

    范文程穿着一件厚厚的貂皮对襟大褂,连连搓着手说

    “今次大举,将兴兵三十万南征,尚倍于获鹿,前后兴师,未有如今日之大举。”

    满洲的重要宗室诸王贝勒之中,豫王多铎已前往陕西、英王阿济格则在山东济南领兵、礼亲王代善在北京留守,其余的有力宗室,以济尔哈朗为首,以下的衍禧郡王罗洛宏、承泽郡王硕塞,及贝勒博和托、博洛、尼堪、硕托,镇国公艾度礼,辅国公满达海、吞齐喀,全数随从多尔衮出征。

    多尔衮骑在马上,他看着这一排满洲的宗室亲贵们,全部都在自己的麾下俯首听命,终于感到大清国的实权完全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这,是那老谋深算、自以为万全的皇太极,曾经预料到的情况吗

    他看着这样一支庞大、强悍的军队,心中油然而生不可思议的豪情。大清在获鹿大战以后,依旧能够聚集处这么一支可怕的军队,那么还有什么是多尔衮做不到的呢

    “数月之间,练兵治谷,合辽左强兵、幽燕军器、蒙古快马为一军,男丁七十以下,十岁以上,无不从军。成败之判,在此一举。”

    多尔衮志得意满地说“发炮启行”

    几十门礼炮同时奏响了清军的进军乐曲,除了这些满洲宗室以外,另外还有臣服于清军的蒙古外藩王公、背叛了豪格的三顺王一顺公等部汉兵,大军聚集,民夫不可计数,人流人海,充塞于铺满雪花的京师大道。

    剃发令的效果是很显著的,多尔衮不在乎人们留的是什么发型,他在乎的是让所有人被迫效忠于他、臣服于他。

    对于那些不愿意效忠和臣服的人,剃发令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正可以用于剥夺他们的家产。

    此刻在多尔衮的手中,在大清的国库里,满洲人已经掌握了一笔高达三千余万两白银的巨额财富。

    大顺的二千万石米麦粮食,大清的三千万两巨额白银,孰高孰低,谁能够胜出一筹呢

    京畿一带的勋贵、高官、望族、士绅门第,已经遭到了满洲人火焰焚烧一般的扫荡和掠夺。他们多年来靠着兼并和贪墨积累起来的巨额财富,此刻完全落到了多尔衮的手中。

    摄政王以这笔天降横财中的一部分,用来犒赏和收买八旗将士。剩下来的财富数额依旧高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可是摄政王居然还嫌不满足,又以三饷和东师饷做了再一次剥削。

    对于一部分汉族文官的反对,多尔衮对此反认为

    “此次南征,成则为忽必烈,败则为完颜亮。不至武昌,大军绝不北返,满洲大兵如若战败,我军亦无北返之机,留燕北之民一线生机有何益”

    北国的雪花不停地飞舞,纷纷扬扬的大雪,如蝴蝶般满世界上下翻飞。飞累了的瓦灰色的雪片,就一层层叠落在纵横的沟坎、山梁上。

    白洋淀已经完全结了冰,和一年前的景况比起来,这一年的冬天气温反而有了些许的回升。

    多尔衮早就习惯了关外的苦寒,怎么会担心北京的天气他忧虑的是,如果这回升的气温继续升高,那么留给清军突破黄河天险的窗口时间,就将会越来越少了。

    摄政王问投降清朝的明廷重臣冯铨“江南有音讯了吗”

    很早以前,南都政权就有遣使到北京联络清廷。但是后来南都政权发生了三镇进京的内战,三镇虽然成功拥立了福王称帝,但亲近大顺,以李建泰、苏观生为首的另一派拥唐、拥鲁势力,兵力也不弱。

    在江南地方根基深厚的东林一党,同样有可能重新竖起拥潞大旗。

    冯铨因此建议清廷从此处下手,通过外交上对弘光政权的强力支持,吸引南明倒向联清制顺的方向。

    这一战略对于弘光政权来说,首先是外交上获得清廷的认同,依旧很有价值毕竟崇祯太子还在北廷手上作为傀儡;

    其次,则是因为大顺控制着湖广和山东,从两个角度包围江南,对弘光政权形成居高临下之势。以远交近攻的地缘利害关系来看,南明的确是采用联清制顺的方针,显得较为有策略性。

    冯铨已经剃发,这个阉党余孽中首屈一指的明朝降臣,跪倒在多尔衮的面前上奏说

    “回禀摄政王,江南兵皆羸弱不堪,将又皆胆怯之徒。唯独高谦一旅,驻足淮安,又北伐克定闯孽之议。”

    多尔衮挥挥手,自言自语道“至多到三月,黄河冰融,我朝大兵南征就会受到黄河天堑的限制到时候有用得到这些人的时候”

    多尔衮另外还给吴三桂送去了不少文书告示,他是希望吴三桂能够策动西明张献忠政权,诱使西明军出川侧击湖广,对大顺进行拦腰斩断的致命一击。

    清军的大军,留在北京附近的全都是满洲八旗中最为精锐的部分。这些彩甲精骑左右飞驰游曳,大军往来,人流不息,不管是降清的明朝诸臣,还是清廷的宗室权贵们,所有人都等候在山脚下,等候着多尔衮最后的发号施令。

    待数十门的礼炮全部轰隆作响一遍以后,多尔衮遥祭盛京方向的堂子,将佩刀抽出了刀鞘

    “南征”

    “大清南征闯孽”

    余下的八旗精兵也全都跟随着多尔衮呐喊了起来“南征闯孽”

    此情此景,在皇太极的阴影下潜伏蜷缩了半生的多尔衮,终于感到了大张手脚的快意。

    不仅是大清的社稷,这天下的江山,多尔衮亦有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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