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应元!?你怎么擅自到洛阳来了?关中那里出什么事情了?”
赵应元本来是罗汝才的旗鼓副将出身,此时也是曹营旧部的大将之一。原本他奉命运送粮秣到潼关一带,并且在关城中建立粮仓仓库,以做之后接济出关援军的工作。
罗颜清对赵应元此人十分熟悉,知道他是曹营旧部中非常亲近闯营的一员将领,所以一看到赵应元浑身是伤,衣甲上沾满鲜血的样子,心中马上就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马进忠也大为震怖,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赵应元在潼关一带,怎么可能发生战事?竟然伤成了这样!
赵应元从潼关关城一路逃到洛阳,身边只剩下了十几名各自带伤的亲兵。他脸上挂彩数处,身上满布鲜血,双眼看着西面的关中方向,眼神里既有悲愤又有无奈
“大小姐!……不,大夫人。潼关生变,我险些也死在了关城里面……是我的一个亲兵穿上的盔甲扮做我的身份,被大炮炸死,加上一些趁乱叛变的前明官绅到处放火,局势大乱,我才逃了出来。”
罗颜清与马进忠面面相觑,潼关居然发生了兵变……这是他们怎么都预测不到的事情。
罗颜清的脸色有点难看,她怀胎数月,离产期已经不远,马进忠也担心这些坏消息影响到罗颜清的身体情况,就小声说
“大夫人要不要先去休息?潼关的事情由我和赵将军去解决,无非是一些官绅叛变,我们带兵去弹压就可以了。”
罗颜清没有回应马进忠的话,而是直接问赵应元
“潼关守军有咱们曹营的老本兵好几千人,一些趁机作乱的家丁团练,怎么可能夺取潼关城?赵应元,关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潼关位置极为紧要,现在郎君他们正在黄河北岸抵御清军,我们绝不能这时候让肘腋生变。”
赵应元神色非常难看,他咬牙切齿道
“是……是杨绳祖和王龙!杨绳祖突然说奉南阳公的命令到潼关接防,入城以后却突然发难……事发突然,我对杨绳祖他们的兵马又全无防备,猝不及防之下,将领军官几乎被全部杀害,关城守军因此失控,现在……现在可能已经完全让杨绳祖他们控制住了!”
杨绳祖就是杨承祖的弟弟,同样是罗汝才的外甥之一,也一样是曹营旧部中的一员重要将领,王龙则是杨承祖的副将。
杨绳祖和王龙两人手持罗汝才的关防印信到潼关换防,赵应元自然升不起丝毫的疑心。大家同为曹营旧部,都是曾经并肩作战十几年的老朋友,赵应元怎么想得到,在他打开潼关关城城门,将杨绳祖和王龙迎接到官署以后,面临的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赵应元的一家老小都驻在潼关关城里,他几乎是失声痛哭
“大夫人,难道是南阳公叛离大顺了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的父母妻子,都在潼关,此时恐怕已经是阴阳两隔了!大夫人,你告诉我,南阳公究竟是怎么了?他难道真的要谋反吗?”
赵应元和罗颜清二人都是曹营旧部,只有马进忠是左镇降将,他看着屋里站成一圈的佩剑侍女,再看看赵应元和罗颜清两人的脸色,心中发寒,忍不住按住刀柄,生怕一言不合这两个曹营旧将就会杀了自己,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去给罗汝才请赏。
罗颜清敏锐的目光落在了马进忠的手上,她轻叹一声,手上却已经握紧到了青筋暴起的地步。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哥哥绝不可能叛离大顺。”
罗颜清斩钉截铁道
“这中间一定有误会……我哥哥平生的座右铭就是贼不杀贼,当初我们还是贼的时候,尚且如此,何况今天大顺已经开国建基了?我哥哥放着大顺的南阳公、南阳王不做,怎么可能会去造反?
而且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掌兵权了,如果真的有心造反,怎么会把兵权都拱手让出?”
马进忠被罗颜清的眼神一睹,心中后怕,赶紧将手松开,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南阳王不掌兵权,就是为了迷惑大家。”
赵应元也说“若不是南阳公,谁能命令得了杨绳祖和王龙?他们两个人都是咱们曹营旧部里的大将,而且我可以确信杨绳祖手里的关防印信的确是来自西北经略使官署,那些印信就是我亲自带金银匠为南阳公铸造的,绝对是一点无虚。”
罗颜清咬碎银牙,眼神冷厉,她一手将身后侍女的佩剑拔出,立在身前,断言道
“不可能!如果你们都认为是我哥哥谋反的话,就先在这里杀了我吧!”
马进忠见状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他忙不迭跪下说“大夫人、大夫人,您还怀着晋王殿下的骨肉……那是咱们大顺朝的国本啊!可不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赵应元则抹了一把身上的鲜血,愤愤道“那又是谁指使杨绳祖他们来夺关的?我的妻子父母是有何罪!”
“这……”
罗颜清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中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吉珪和杨承祖的蛊惑煽动,所以罗汝才真的起兵谋反了?但罗颜清又觉得以自己对哥哥的了解,罗汝才是绝不会行此下策的,而且自己不在陕西,还在河南,以他们兄妹两人的感情,罗汝才根本不可能弃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在陕西突然叛变。
可是又怎么解释现在的这种情况呢?
罗颜清手上抓着宝剑,却感到眼前一阵迷茫,无力可使。她头颅失血,两眼里的画面一阵闪动,腹中也传来一阵绞痛,险些晕倒在地上。
可罗颜清毕竟是一位弓马矫健的战将,她狠狠将配件刺入桌板上,说
“马进忠,洛阳还有多少兵马?”
“……洛阳守军有五千人,我又带来洛阳三千楚兵,总共只有这些……大夫人,难道你想……!”
罗颜清笃定道“郎君给我安排的侍卫还有另有百人。八千兵马已经稍嫌太多,马进忠你现在立即去拣拔精兵,我们只要带去四千人就可以。”
赵应元骇然道“大夫人,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罗颜清将宝剑一甩,“夺回潼关。”
“不管我哥哥到底有没有谋反,潼关位置是这样关键。我们都必须马上将关城抢夺回来……如赵应元所说,杨绳祖他们夺城还没有多长的时间,一定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就反攻回去。而且不管是杨绳祖的部下,还是原来驻守潼关的那些曹营旧部,我都非常熟悉。
只要我们能够出其不意,一定能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马进忠慌了神,赶紧说“这万万不可啊,大夫人你还有身孕啊,怎么能够带兵打仗?即便是您来洛阳安抚百姓,我们都已经担心的不行,何况是去征战沙场呢!”
罗颜清冷着脸说“我也是曹营出身,如果真的是我哥哥起兵谋反,要坏郎君的大业,我又何能继续苟活于世上。马进忠你做事不是很勤快吗?快去整顿兵马,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立刻出击。”
马进忠、赵应元二人相互对视,都是冷汗直流,为罗颜清的大胆无前为之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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