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前的战斗极为激烈,炮声震天,硝烟盖地。保定兵不比河南官军,士气和冲击的势头都要强大太多了,他们中也有许多精锐的牌刀手,好几次翻过寨墙,冲到了军营之内——李来亨和张皮绠亲率骑兵反击,才堪堪驱逐出去。
可整体形势对李来亨还是极为糟糕,虽然保定军的兵力没有全部投入,但他估计杨文岳和虎大威也应该派上了三四千人。他们的攻势很有节奏感,火炮也是停一会儿、放一会儿,似乎是在刻意吸引寨内守军的反击。
马宝向李来亨解释说,官军可能是想消耗闯军的火药。毕竟他们被围困在营寨中,火药全靠的是临时缴获搜集的那么一丁点,迟早会耗光。
“这其实也是件好事……”李来亨呼了口气,和看起来就很紧张的杨承祖说道,“看来杨文岳是觉得我们已经被保定兵包围,全军覆没指日可待。所以不想太拼命冲寨,付出太多伤亡,只想半停半打进行消耗战,这样我们能坚持的时间就更久了!一定能等到援兵抵达。”
和李来亨推测的差不多,此时杨文岳正在上蔡附近扎了一个营盘,他和虎大威都坐在里面,讨论着军机要事。
杨文岳一再向虎大威强调道“虎将军,保定兵是朝廷不多的精锐之一。我们两人又一起花了许多时间、许多粮饷,才把它造成一支锋芒毕露的强悍之军,你一定要善于使用兵力,不能有多的伤亡!”
虎大威体魄健硕,看起来有两个杨文岳那么高大。明军里曾经流传过虎大威是被一只雌虎哺乳长大,所以才生的威武无比。
不需杨文岳的提醒,虎大威也不会在死磕营寨上付出太多伤亡。在实力较大的总兵官中,虎大威算是比较服从朝廷军令的一员将领,此前卢象升战死时,虎大威就是死守在卢象升身边最后才溃逃的将领之一。
但他身为总兵官,兵力就是他的本钱,那些家丁可有很多人都虎大威自己掏腰包养着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使其损耗的。
“制台所言极是,闯贼火药不多,我看他们这几波发射的铳炮越来越少,应该是快到极限了。”虎大威点点头说,“只是闯贼绝不止这千余零星一股,想必周边必有他贼。我们还是需要留住主力,随时警备外围,防止贼军趁我围寨时从侧翼横冲。”
杨文岳也对闯军兵力的分布颇为忧心,他虽然算是朝廷中最熟悉戎事的封疆大吏之一,可也是文人领军,多数时候不能亲到前线。
杨文岳只好拜托虎大威,请他多带轻骑到周围游曳探查,一定要找到闯军其他部队的踪迹。同时杨文岳也意识到,闯军这样猛攻汝宁府,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就是要赶在官军多路合围进剿之前,专力打破一路。
他估计闯军一定将全部力量集中在这个方向,很难独立应对,所以也抓紧时间派遣使者,赶紧催促傅宗龙、李仙风等部官兵南下。
虎大威毕竟是宿将,他没有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李来亨和杨承祖这一支部队上,而是一面围攻营寨,一面派兵在营寨周围另外挖掘壕沟、修建营盘,以防备其余闯军的突袭。
这种滴水不漏的做法,确实让已经赶到附近的李双喜感到分外棘手。
罗戴恩和罗颜清的部队还有一会儿才到,李双喜、党守素、谷可成三支则已经冲到了距离李来亨所部营寨很近的地方。
他勒住缰绳,缓辔徐行,立马土丘,左手揽辔,右手举鞭,指着远处官军的形势,对左右的党守素、谷可成分析道“虎大威真是一员老辣的宿将!他动作真够快的,把小老虎和杨承祖围住以后,不急着攻寨,反而在外围掘壕修营,这就是要同时把小老虎跟咱们都吃掉呀。”
同李双喜一起参与先锋军的谷可成,曾在夷陵和李来亨并肩作战,而且他还记得刘宗敏的遗言……心中总有一种要尽力帮助李来亨的责任感。
谷可成看着官军挖掘的重壕,厉声道“官军的工事还没有完全修好,军阵也还没全部合上。时不我待,还请快快下令,我们全军猛冲,或许可以打乱他们的布置,将少虎帅等人救出来。”
但对于李来亨不断得到飞速提拔,渐渐凌驾于李双喜地位之上这一现实不满的党守素,就冷冷说道“当年我在山西时,就和虎大威交手过多次。他用兵很狡诈,手里总握有不少的中军,还往往故意将阵形放开破绽和缺口,等你一冲,他就把中军兵力砸进去封口,让你吃一个大亏。”
党守素骑在一匹枣红色战马上,劝说李双喜“虎大威这是故技重施,现在我们如果冲阵,就是自陷罗网。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也下马掘壕修营,等待罗戴恩、罗颜清来汇合,然后同虎大威慢慢对峙,等到大元帅攻破汝阳,官军一定不战自溃。”
李双喜皱紧了眉毛,党守素是闯军中同他最亲密的副手,意见一贯可靠。可是被围在官军重围之中的李来亨,也向来和自己交情莫逆,依照本心,李双喜是更偏向于立即出击救援的。
他重新问道“若我们下马掘壕,那小老虎怎么办?”
党守素此时露出笑容,微微一笑道“少虎帅不是很能打吗?听说补帅和恭帅都夸赞他最能打,那我想有我们在外围同官军僵持,牵制一部分兵力,少虎帅是一定能够支撑下去的。双喜哥,你不要太多虑了,难道你不相信少虎帅的能打吗?”
李双喜不能决断,又望向谷可成,询问他的意见。谷可成是刘宗敏的副将,又算是同李来亨在夷陵并肩血战过的老朋友,他自然对党守素这种暗戳戳的话特别不满,断然答道“情势如此紧张,怎么能就这么僵持着?双喜、守素,不论你们冲不冲,我都会带着自己的部队冲阵。”
他将大刀长矛备好,又把强弓挽在臂间,说道“我要率部冲入营寨内协助少虎帅防守,你们觉得不合适的话,就留下来掘壕吧!”
说完这句话,谷可成便不等李双喜和党守素的答复,当即带着自己那队骑兵,抓住官军阵势的一个空隙直冲了进去。
李双喜被谷可成所激,同样热血沸腾,他感到自己似乎被谷可成所轻视,马上也要带部队跟上去冲阵。
可是党守素却把李双喜死死拉住,强调道“双喜哥!你忘了邵先生说的话吗?你近来几次打仗,只顾着自己的痛快,不顾全大局,已经让闯王非常不满了!这一回你还要这样吗?邵先生不是教你要多学会顾全大局吗!”
邵先生就是李双喜在洛阳时招募的书办邵时昌,在李来亨后世的历史中,这个邵时昌在闯军放弃洛阳时被官军俘杀,不过现在因为李来亨守洛阳,邵时昌便没有被俘杀,还成为了李双喜身边的要人。
李双喜被党守素这样劝说,终于想起邵时昌近来的建议,又想到近一段时间来义父李自成对他的种种失望。犹豫再三,终于点了点头,接受了党守素的建议,没有再跟在谷可成身后率部冲击敌阵。
而是下令各部就地下马,听从党守素的命令,和官军一样掘壕对峙。
虎大威则一面部署兵力阻击谷可成,另一面他见到李双喜和党守素的兵力也不是特别多,估计他们也不是全部的主力。便只派了较少的部队攻击掘壕的闯军,以较多的部队攻打李来亨的营寨和突阵的谷可成。
虎大威向他左右的将领冯大栋、张鹏翼说道“你们带上中军,先拿下那支突阵的闯贼。那些在外围掘壕修寨的闯贼则分兵袭扰,等歼灭突阵之贼后,我估计贼寇必定胆寒,到时候再一举攻破寨中之贼和掘壕之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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