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队一人双马,日夜不停向南飞驰。官军兵力虽多,可想捉拿几十人的小目标,在混乱的河南大地上也非常困难。
最后艾卓和严薪也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便成功将红队主力和宋和记的探子一起转移回熊耳山。他们一队数十人的骑兵,飞驰过境,直入闯军在熊耳山最北面的山寨之中,然后寨寨传递,迅速将消息传回军中。
洛阳那边发生的变化,使得李自成和李来亨均大为震惊。只是李自成惊的是官军兵力大增,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而李来亨惊的则是艾卓感情用事,暴露了红队的存在,不知道李自成对此会有何看法?
毕竟不管怎么解释,李来亨等于是瞒着李自成在洛阳另外建立了红队这种情报机构,如果李自成想的深一些,事情就很糟糕了。
但李自成虽然近来受到牛金星的劝说和影响,越来越开始重用权谋之道起来,可他本就将李来亨视为自己的后嗣之一,更兼李自成此时的权术只对罗汝才这等盟友使用,而没有用到闯营自家兄弟上面。
所以李自成获悉红队救出宋和记的事情以后,不仅没有因此忌惮李来亨,反而大为嘉奖,夸赞李来亨未雨绸缪,准备充分,立下了有可能将挽救整个闯曹联军的大功。
李自成一手搭在李来亨的肩膀上,爽朗笑道“来亨儿你做的太好了!如果不是你早在未雨绸缪,这回宋军师的探子出问题以后,咱们可就真成了瞎子,将会不明不白地让傅宗龙打一记闷棍。”
宋献策在一旁嘿嘿笑着拱手谢了谢李来亨,牛金星则若有所指道“少虎帅手下人才济济,这回立了大功的两人是叫艾卓和严薪吧?虽然全是河南新晋之人,而非闯军的陕北老兄弟,但表现确实比之许多老人都厉害。”
李来亨暗暗扯了一下嘴角,他知道牛金星对自己擅自建立红队一事已经怀有芥蒂,但牛金星有什么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闯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来亨抱拳回道“元帅和军师都过誉了,只是此前我留守洛阳的时候,担心官军势大,所以多做了一些准备,以免万一,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派上用场。”
他接着单膝跪在地上,向李自成请罪道“元帅不以我擅自留兵洛阳为罪,反以我救援宋和记一事为功,实在让我自感惭愧。还请元帅严格军纪,惩我私自留兵洛阳之罪!”
李自成还未说话,站在他边上的亲兵管队李双喜便扯开党守素的劝阻,冲到李来亨身前,替他辩解道“义父!邵先生近来同我讲书,说过一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来亨此前在洛阳独自支撑一方,多做准备也在情理之中,显然只能算功,不能为过吧?”
站在李自成身后的党守素一手扶额,对李双喜的做法大觉无言。而李自成则含笑将二人都扶了起来,慢慢说道“看来双喜儿近来确有认真听邵时昌讲解史书,长进了不少。”
闯王接着对李来亨说道“启东最近也给我讲解史书,讲到汉高祖鸿门宴的一节,樊哙说了这么一句话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来亨在敌军之前巧计百出,多做布置,绝没有任何罪过,只应有功。”
李来亨心道鸿门宴是项羽和他名义上的部下刘邦最激烈的一次暗流交锋,李自成这时候提鸿门宴,到底是无心之举、随口一谈,还是在敲打自己?
无论如何,李来亨自觉他近来一些举动确实是过分了。即便身怀自立之心,但闯军对他有恩,若一切顺利,无论是扶保李自成称帝,还是扶保自己的义父李过接班为太宗,自己都可以和平争取上位者的地位,何必如今就打这样多的小算盘呢?
在李自成表露出来的坦率真诚之前,自己的小心思岂非显得十分拙劣和可笑?
唉!
李自成拍拍手,示意大家跳过这桩事情,谈谈正事,他先对李来亨说道“以现在的情势来看,官军若猬集五六万兵马进剿南阳。那么不管闯曹联军如何回旋,也只能设法突围离开河南,可是河南为用武之地,一旦离开河南,义军的发展势必受到重大影响。看来我们还是必须要破釜沉舟,与官军大做一场。”
李来亨双手抱拳应道“前标将士尽皆枕戈待旦,只等大元帅一声令下,虽赴山蹈火,亦在所不辞。”
李自成微笑着点点头,其他亲兵管队从李双喜以下,党守素、谷可成、辛思忠、李友等人也全部表明战意,人人斗志高昂,并未被官军庞大的兵力所吓倒。
宋献策摇着扇子,尖声笑道“闯军斗志昂扬,人人只问敌之所在,而不问敌之多少。大元帅,军心可用,破敌必矣。”
他接着向李自成分析道“官军兵力虽众,但根据情报来看,官军兵力分布比较分散,一部在洛阳、一部豫西、一部在汝宁;从时间上来看,秦军大部尚在陕西,未至河南。若我们抓住时间差、地理差,分官军之势,集中兵力破其一路,各个击破绝非不可能的事情。”
万历末年满洲人以集中兵力攻破一路的战术,取得萨尔浒之战的胜利,为患至今。即便闯军多出身西陲,也基本都听说过萨尔浒之战的情况——可是萨尔浒所在的战场位于辽东边墙之外,气候严寒,地势险峻,官军机动、筹措粮食都特别困难,这才给了老奴努尔哈赤各个击破的机会。
而河南战场正同关外相反,地势利于机动,即便如今饥荒空前严重,也比辽东边墙之外要更容易筹措粮食。
大的形势不一,宋献策所谓各个击破,真的能够成功吗?
李自成沉思良久,并未给出直接的回答,他说道“嗯……军师之策颇有见地,只是如今我们既然已经和罗汝才合营作战,我想也需要考虑一下曹营的意见。大家稍等一会儿,等曹营诸将过来以后,再一起商议军事。”
他挥挥手,让诸将们先下去休息。李来亨还因为擅自建立红队的事情而心有余悸,牛金星就走在李来亨的跟旁,对他悄声道“大元帅无唐公之柔懦,反倒颇有汉武雄风。少虎帅才资纵横,何不静待阳武侯之封?”
李来亨眉毛一挑,他知道牛金星话里暗藏的意思唐公即唐高祖李渊,李渊性格柔懦,最终无法控制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之间的斗争;汉武帝自不必说,阳武侯指的则是汉武帝的曾孙汉宣帝刘病已,他曾经受封为阳武侯。
李来亨看着牛金星,见他半笑不笑的模样,便冷冷道“军师当好做之,此我家事,元帅自有处置。何况天下尚不得十之一,谈此何益?”
牛金星低头笑了一声,说完一句“少虎帅也好做之”后,便转身离去。
“呵。”
李来亨呵呵一声,出了李自成中军大营后,便召来负责红队的艾卓和严薪两人,说道“这一次洛阳情况突发,你们应急处置表现极好。艾卓你带队冲杀,很有勇将之风,我听摇旗说你早想做骑将上阵冲杀了?那今后便调回马队,充任骑将。”
他接着拍了拍严薪肩膀,笑道“红队今后就交给你来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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