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端着脸盆的橫久看着歪头倒在地上的卢洪波,满脸诧异。
“收拾一下,派个人,去南街找一家名字叫‘恒诚远’的当铺,”耿朝忠站起来,走到橫久面前,开始洗手,“东西就在那里,至于当票,在恒通旅社人字二房。”
“嗨依,属下明白!”橫久面露喜色,看来红叶大人已经得到口供。
“我还有事,不能呆太久,你拿了东西,直接通知上面,让他们来取。”耿朝忠一边说话,一边洗完了手,开始往外走。
“嗨依,红叶大人!”橫久连忙跟上去相送。
“不必啰嗦了。”
耿朝忠挥了挥手,制止了橫久的殷勤,快步走出了门外。
“红叶大人的行动实在是太迅捷了,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真的是只有最高等级的精英才能做出的举动啊!”旁边的一位行动人员由衷的赞叹道。
“当然,”橫久骄傲的抬起了头,“永远相信上级的命令,正是我们红叶小组存在的意义!”
耿朝忠驾着车,飞快的回到了华元商社。
“办妥了?”
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处座正拿着筷子夹着几粒花生米往嘴里扔,更难得的是,上面居然摆着一坛子酒,看样子是绍兴特产女儿红。
“妥了。”耿朝忠略微有点惊讶,处座平时几乎滴酒不沾,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喝酒。
“这个卢洪波,死了也好,其实如果这几年他踏实一点,我还是要重用他的。毕竟,从苏联回来的红党干才可不多。”处座感叹道。
“自作虐,不可活。”耿朝忠也叹息道。
“嗯,那你是打算现在走,还是等日本人回信?”处座夹起一粒花生米,慢吞吞的塞进口里。
“现在就走,越突然越好,不过走之前我会通知日本人。”耿朝忠看着处座。
其实处座以前根本是不会吃花生米这种东西的,但因为跟王天木交好,王天木喜欢吃花生米,又经常跟处座吃饭,吃着吃着,处座也喜欢上了这调调。
“你离开了南京,从此就没有人和我说话了。”处座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耿朝忠坐下。
“处座何必伤怀,处里那么多人,只要处座无聊了,谁还能不陪处座解个闷呢!”耿朝忠笑着回应,但却没有坐下。
“不急,吃了这顿饭吧!”处座再次指了指座位,“朋友易求,知己难寻,别看处里这么多人,能跟我说上话的,也只有王天木和你了。”
耿朝忠颇有点受宠若惊,王天木和处座多年知交,那关系自不用说,可自己只是半路加入特务处,“知己”这么高的评价,他还真有点承受不起。
“拿双筷子进来!”处座看耿朝忠坐下,朝外高喊了一声,等唐纵放下筷子出去,这才指着唐纵的背影道
“你看唐纵,也跟我这么多年了,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我还真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别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接着,给耿朝忠倒了一杯酒,目视耿朝忠的双眼道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耿朝忠反问。
“因为你不怕我,”处座突然笑了,他指着耿朝忠手里握着的酒杯,“别人见了我,无不是战战兢兢,我要是给他们倒杯酒,他们那膝盖软的呀,恨不得跪下来,可你不同,你看你,虽然接酒的时候也很恭谨,可喝酒呢,单手持杯,随意自在,可见你内心深处,根本就不畏惧我,我说的对吗?”
“呵呵,”耿朝忠干笑一声,“处座言重了,我这人就这性格,不知天高地厚,以后我一定改。”
“别别别,”处座连连摆手,端起酒杯,和耿朝忠轻轻一碰,笑道“你要是改了,处里就又少了一个能和我说话的人了。”
“好,那我听处座的。”
耿朝忠端起酒,一饮而尽。
“哈哈,这还差不多,”处座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耿朝忠,“你这性格,倒有些像那些红党,他们也像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27年北伐的时候,我见过那个陈x,那人啊,就是你这副样子,就算见了校长,也是那副除了天王老子他最大的横模样,可校长还就吃他这套,你说奇怪不奇怪?”
“处座,您说错了,”耿朝忠哈哈一笑,“红党不信老天爷,在他们眼里,就是自己最大!”
“没错没错,”处座也笑了,“这帮人就是野,不敬天地,不拜尊长,当时我抓了个红党,把他老爹弄过来劝降,你知道他说什么?”
“说什么?”耿朝忠捧哏道。
“他说,老爹算什么东西,就是把他家祖坟刨了,请出十八代祖宗,他眉头也不会皱一皱!”处座正容道。
“哈哈,这帮人还真是野人。”耿朝忠微笑道。
“不是野,他们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处座的脸色很严肃,他看了耿朝忠一眼,又说道“所以我说,你像他们。”
“处座,这话可不敢乱说啊,换了别人,现在早就尿裤子了!”耿朝忠哈哈大笑。
“哈哈,玩笑罢了,”处座也呵呵一笑,“其实我看史书,有才之人大多恃才傲物,只有没本事的人才唯唯诺诺,你说是吗?”
“也有那种没本事脾气也很大的人。”耿朝忠笑道。
“你好像意有所指啊!”处座眨了眨眼睛。
“没有没有,随口一句,处座千万别多想。”耿朝忠连忙摆手。
“哈哈,干特务的通病,就喜欢多想,”处座笑了,“怎么样,你要走了,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没有,”耿朝忠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看着处座的眼睛道“有,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处座脸色郑重起来。
“处座,得饶人处且饶人。”耿朝忠开口了。
“哈哈,”处座笑了,“也就你敢跟我说这句话,好了,放心,以后我对下面会好一点,你放心吧!”
“那好,卑职告辞!”耿朝忠站了起来。
“去吧!”
处座没有起身,继续低下头,仔仔细细的对付着盘子里仅剩的几颗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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