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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简单的快乐

    夜。

    灯火稀疏,屋影瞳瞳,南京扬子江边使馆路附近,一个身穿青色长衫,头戴礼帽的行人正游荡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街区,四顾无人后,他身影一闪,诡秘的拐入了路边的一座日式建筑。

    “红叶,你来了。”

    一个苍老的日语声音传来,屋子里一名梳着寸头,身着日式和服的老人看向了闯进这间屋子的人。

    “是我。”

    长衫男人点了点头,竖直的衣领遮住了他的下半边面颊,而他的上半边脸庞,却罩着一个圆框墨镜——谁都不知道,大晚上戴墨镜走路,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这一年,你几乎没给我们带来什么消息,红叶君,难道,你忘记你的任务了吗?”对面的日本老人语气依然缓慢,但谁都听得出他言语里的不满之意。

    “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非常抱歉)!“

    墨镜男人笔直的身材如折尺一般弯倒,紧接着,他用字正腔圆的日语继续说道:“我有自己的苦衷,这段时间,我并不在南京,一直在江西潜伏,为复兴社特务处执行刺探红党机密的任务,那里山高林密,通讯不易,所以我只能等到回到南京后再行联络。”

    “嗯,”老人脸上的皱纹有几分舒展,“红叶,我接受你的解释。不过,你知道复兴社现在在干什么吗?”

    “我刚到南京,发现特务处正在庆功,而益世报载,张敬尧被刺杀于六国饭店,我怀疑,此事就是特务处所为,执行任务的,应该是复兴社北平站的郑季民和王天木。”墨镜男人红叶答道。

    “不错,”老人点了点头,“张敬尧是帝国经略华北的重要棋子,此次他被杀,对我们损失可谓非常巨大,土肥原先生非常生气,后果,很严重。”

    “明白,需要我做什么。”墨镜男人点头。

    “还是张敬尧,”日本老人在字斟句酌,“他来北平的时候,身上是携带了700万元巨款的,他死之前的一周,已经花去了至少00万元,还有至少00万大洋被锁在他在六国饭店房间的保险柜里,但是,他死后,那笔钱突然不翼而飞。”

    “特务处拿走了?”红叶开口。

    “不,特务处的杀手拿不走,”老人摇了摇头,“保险柜不是那几个杀手短时间内打得开的,更何况,知道保险柜密码的,只有张敬尧本人。”

    “那?”红叶的表情微微一凝。

    张敬尧当场毙命,密码又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钱是怎么不翼而飞的?

    “那个保险柜,可以用密码打开,但也可以用钥匙打开,”老人低沉的声音传来,“而那两把钥匙,不在张敬尧手里,而是由他的两名副官一人一把,分别保存。”

    “也就是说,那两名副官打开了保险柜,携款潜逃?”红叶惊讶道。

    “没错,”老人的声音里露出恨意,“那两名副官都是张敬尧的亲随,但帝国也不是全无准备,张敬尧和那两名副官的家眷,都在奉天,并且被我们严密监管,但谁知道”

    墨镜男人的脸顿时一片阴沉,他明白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00万大洋,足够某些人抛家舍业,抛妻弃子了!

    “那两名副官呢?”

    沉默了片刻后,墨镜男人红叶终于开口问道。

    “失踪了,“老人说道,“这笔钱,复兴社特务处也一定在想办法,虽然希望渺茫,但中国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找那两个人,他们比我们更有把握。“

    “您是说?”红叶目光一凝。

    “不错,”老人微微颔首,“土肥原先生发来急电,动用所有力量,追寻那两人的下落,而你在特务处,说不定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明白,我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此事,为帝国找回巨款!”红叶铿锵有力的回答。

    “好,”老人满意的点点头,“你的身份特殊,土肥原先生和佐藤大佐多次提醒我,不得详细询问你的职位,来历,但这次情况特殊,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暂时不用考虑这一点。”

    “好,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我不能多待。”红叶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没有了,”老人点了点头,但语气似乎有些犹疑,“对了,还有一件事,最近有一批货物应该会从北平运往南京,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打探一下这批货物运送的时间和路线。”

    “明白了,告辞。”

    红叶没有多问,转身离开,只是,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嘴角正微微上扬。

    出了门,外面已经下起了细雨——五月的南京,是个多雨的季节。墨镜男人红叶撑开一把油纸伞,沿着使馆路潜行,没半个钟头,他来到了一处西式洋房前面,然后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

    脱下外套,摘下墨镜,一张年轻而又略显沉稳的面容出现在灯光下,这张脸,初看并非那么英俊,甚至可以说是典型的路人脸,但如果仔仔细细琢磨,却又能品出几分味道——如果用一句话来描述的话,那就是帅的不明显。

    “呵呵,方途,耿朝忠,红叶,”年轻人在自言自语,“有时候,我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是谁”

    年轻人脱下衣服扔在客厅的沙发上,紧箍的白色背心下面,是一身肌肉虬结的腱子肉,老虎桥的一年,并没有摧毁他的意志,更没有摧毁他的身体,相反,如同被火焰淬炼过的生铁,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块闪闪发亮的冷钢。

    他身着长裤背心,爬上了洋房的二楼。

    洋房二楼并不是顶层,再次爬上一条狭窄的楼梯,终于来到了三层的阁楼——看上去,这更像是一间布满灰层的储藏室,年轻人面带微笑,熟练的从一堆杂物里面,拿出一台墨绿色的小箱子,然后又抽出一根天线,轻轻的推开狭窄的小窗,将天线挂在了外面——一番忙活之后,小箱子的红色指示灯终于开始闪亮。

    但他并没有拿起旁边硕大的耳机,而是先拧开了旁边的收音机,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旋钮,似乎在调试着什么,片刻后,收音机里终于传来了慷慨激昂的女声:

    “中华苏维埃人民革命政府经过八个月激战,共歼国民党军近个师,俘1万余人,缴获各种枪1万余支,终于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第四次围剿,取得了反围剿的胜利!”

    静谧的夜,狭小而又杂乱的储物间里,一个身穿白背心的人靠在墙上眯着眼睛,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对一个时刻处在复杂环境中的所谓特务来说,这已经是他最简单而又最单纯的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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