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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七章:不提也罢

    崔氏大院,正堂议事厅。

    正堂两侧一共八根大红柱子,每根柱子旁边又各自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青铜冰鉴,冰鉴上的缕空小孔冒着丝丝寒气,表面凝结的水珠慢慢滑落,让人一看便是凉意十足。

    几个俏丽的丫鬟拿着芭蕉扇造型的团扇,正轻轻将寒气往中间拂动,清风送爽,沁人心脾,与屋外灼热的暑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在座的几个崔氏族老和话事人可并不这么认为。

    崔护将自己在酒楼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告知众人,然后便乖乖的退到了最末尾靠着门的位置坐下,身为崔氏最会赚钱的人,他在这里的身份可并不够看。

    诸位上,崔尚眉心微微蹙起,此时他甚至有些感谢崔护将这个消息及时告知家族。

    “道真,此事你怎么看?”

    崔尚虽然是崔氏家主,但有些事情的把控上还是要尊重二房的意见,特别是崔干,毕竟,二房在世家之中的地位隐隐还要超过他们大房。

    “嗯……”崔干同样有些猜忌,要知道席云飞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是非常矛盾的,虽然表面上看去好像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少年,但做的事情,却件件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崔干并不觉得自己的弟弟杯弓蛇影,或者是什么惊弓之鸟,参观过那艘从天而降的飞艇之后,他对席云飞也同样不敢小觑。

    “家主,你之前说郎君此行是为了试验飞艇?”崔干朝崔尚看去,蹙眉问道。

    崔尚摇了摇头,同样皱着眉头应道:“试验飞艇只是其一,其实此次郎君来我崔氏是其次,去定襄才是主要目的。”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崔尚会突然提到定襄,毕竟说起定襄,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朝遗党。

    当然,崔氏的人不会说什么遗党,因为一些客观的因素,他们之中很多人还是支持后隋的,因为在座很多族老都在前朝当过官,或多或少都有些归属感。

    “家主刚刚说那小郎君是为了定襄而来?”上首一个银发老者紧了紧木拐,他就是少数几个还支持后隋存在的族老,甚至还偷偷为后隋提供过不少帮助。

    崔尚看向他,拱手道:“七叔放心,郎君并不是想对定襄出手,这次随行的人还有唐公和……义成公主!”

    “什么!?”几个亲隋派的族老激动的站了起来,还是那个老者更是颤抖着双唇,道:“义成丫头也来博陵了?”

    崔尚无奈的笑着应道:“是的,不过,公主殿下要求我为她保密,而且她也说了,往事已矣,些许事情就不叨唠七叔您几位了,她也没有脸面再见你们。”

    很多人都知道,突厥之所以分裂成现在的东西突厥,都是隋朝文武百官共同努力的结果,如果当时突厥没有分裂,说不定就没有大唐什么事情了,或者必将又是一段让人无奈的历史。

    而在座的几个崔氏族老,以及义成公主,便是让突厥彻底分裂的执行者和策划者。

    当初义成公主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宗室女,便只身嫁到突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又牺牲了多少,才在突厥慢慢站稳脚跟,帮助这些前隋的智囊们成功分裂突厥,可谓居功至伟。

    在座的几个崔氏族老当初得知突厥易主,义成公主带着两个孩子定居朔方的时候,甚至还想着要去朔方渐渐义成公主,要不是家中子嗣担心他们身子骨经不起颠簸死命拦着,估计现在已经死在路上了。

    “不行,我得去见见那个可怜的孩子!”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就要朝门外走去。

    坐在他对面的崔干见了,急忙起身去拦,劝阻道:“七叔啊,您先别这么激动,您老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义成公主本人想想啊,她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也不是突厥的可敦了,您难道就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来见您嘛!?”

    “我……”老者老虽老矣,但却依旧耳聪目明,脑子思路也很清晰。听到崔干的话后,脚步一顿,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唉,傻孩子,她怎么那么傻……”

    崔尚身为家主,也是无奈得紧,这几个族老都是家中的宝,轻易他是不敢去得罪的,也只有崔干能在他们面前说上两句。

    崔尚叹了口气,道:“义成公主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此次之所以来博陵,就是要完成与郎君的最后一次交易,交易完成之后,不管是突厥还是定襄,与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没有关系?”老者对崔尚怒目而视,喝道:“她还是我大隋的公主殿下!”

    “我……”崔尚无言以对。

    倒是崔干扶着老者,郑重道:“七叔,您老知道现在定襄的处境吗?”

    老者浓眉紧蹙,不耐烦的斥道:“有话说话!”

    崔干尴尬的点了下头,将老者扶到椅子上坐下,才说道:“就在前不久,突厥阿史那突利借助一股神秘力量轻易坐上突厥大可汗之位,这事儿您也知道。但是,您知道失去突厥庇护后,定襄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老者闻言,有心辩解什么,但是看了一眼中立派的几个老家伙,挪了挪拐杖,愤愤的在地上戳了一下。

    崔尚与崔干相视一眼,同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崔干拍着老者的背,帮他顺气,又道:“侄儿其实有件事情一直瞒着您,就是怕您接受不了,但是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侄儿也就直说了。”

    老者扭头朝他看来。

    崔干道:“其实突厥动荡后,定襄就一直遭受高句丽的洗劫和侵扰,有一次高句丽两万骑兵甚至打到定襄城外,要不是高熲将军之子带领义兵及时相助,说不定……哎呦!”

    崔干说到一半,那老者拿起拐杖就敲了过来,惊疑不定的问道:“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敢瞒着老夫……我,我抽死你我……”

    崔尚见状吓得脖子缩了缩,瞒着老者的决定是他做的,崔干只是配合自己,此时见崔干替自己挨打,心中也过意不去,急忙拉住老者,宽慰道:“七叔,七叔,您老放心,此次我们就是奔着高句丽去的,不出半个月,定要将那荣留王的脑袋摘下来给您当球踢。”

    “……”

    崔尚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寂静,包括被老者敲得抱头鼠窜的崔干,更是直接趴在地上朝崔尚看来,眼里意味深长,看着崔尚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老者缓了一口气后,怔怔的看着崔尚,脸上神情变化莫名,好半响,才嗤笑着嘀咕道:“你个小崽子,白日发梦便白日发梦,别用这种话来安慰老夫……还半个月……当年几十万大军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凭什么敢……唉,算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