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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火焰的魔术

    威尼斯本就艺术气息浓厚,有艺人在路边表演节目也不足为奇。

    而波鲁那雷夫现在这副“半人”造型虽然诡异,但也很难说得上是恐怖。

    毕竟现在是亮亮堂堂的早晨,湛蓝的天,湛蓝的海,气氛暖得让人怕不起来——看过鬼片的都知道,这个点鬼不上班。

    而波鲁那雷夫“消失”的那右半边身体也只是变得透明,被空间之力截开的人体剖面上没有触目惊心的鲜血,也没出现什么令人反胃的器官。

    仔细看来不仅不觉得吓人,还显得颇为神奇。

    所以,在波鲁那雷夫随口自称为魔术大师的时候,那位年轻游客马上就毫不怀疑地信了。

    他似乎还是个狂热的魔术爱好者。

    一听到波鲁那雷夫说“给你看个更厉害的”,他马上就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

    这年轻游客一边匆匆疾步接近,一边还盯着波鲁那雷夫剩下的那半截身体上下打量

    “真是不得了”

    “街头近景魔术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竟然完全看不出破绽,也找不到魔术道具的痕迹”

    他三步两步地走上近前,围着波鲁那雷夫啧啧称奇地感叹道

    “太神奇了!您要不说的话,我恐怕都要怀疑您是什么有超能力的魔法师了。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年轻游客近距离地观察着波鲁那雷夫的半截身体,眼中满是狂热。

    如果不是出于对魔术表演者最基本的尊重,他甚至都要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一下“大师”隐形的那半边身体。

    但即便没有这个意思,他还是按捺不住地想要尽量往波鲁那雷夫身前靠近。

    “别往前了!”

    波鲁那雷夫及时阻止了他。

    他在现实世界里的右半边身体,可是手里握着剑的银色战车。

    要是这年轻游客再傻乎乎地一头往前撞,他很有可能被银色战车手里握着的“透明剑”给活活戳死。

    “哦、哦。”

    年轻游客忙不迭地止住了脚步。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差点一头撞在了银色战车紧握的右手剑上,只当这是大师表演魔术需要的安全距离。

    就这样,他很懂规矩地止住脚步,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师。”

    “您还要表演什么吗?需要我怎么配合?”

    年轻游客很上道地问道。

    “咳咳咳咳”

    波鲁那雷夫嘴角溢着鲜血,艰难答道

    “那边汽车旁边有几块洒落的碎冰,你先赶快捡上。”

    冰袋本就是店员们拿塑料袋随手装出来的,包装并不牢靠。

    在先前冰袋坠地的时候,的确是有那么几块碎冰遗落在了地上。

    “拿到碎冰后赶快去那边”

    “就站在那里,桥边的铁栅护栏旁边。”

    身体难以动弹,但挪动手腕手指却还不算特别困难。

    波鲁那雷夫竭力伸出手指指明方向

    “快去,就站在那里。”

    “好!”

    年轻游客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赶忙到汽车旁边捡起那几块碎冰,回过头来却是又极为不解地问道

    “大师,您嘴角怎么在流血?”

    “看着身上还有伤,脸色也不太好。”

    脸色不太好

    这脸色能好就怪了!

    波鲁那雷夫心中无奈地腹诽起来

    他现在的另半边身体可还在镜空间里结结实实地挨着打呢。

    镜中人的拳头对血肉之躯来说威力不小,这接连十几下、几十下地狂殴下来,他的半边胸口都已经被捶打得凹陷了下去。

    肋骨寸寸碎裂,断折的骨头往里深深地扎进了血肉。

    这已经是可以要命的伤势了。

    但镜中人那势大力沉的拳头却一刻未停地,像是在往木板里敲进钉子一样,一锤一锤地将那些碎裂的胸骨捶击到更深、更致命的地方。

    波鲁那雷夫自然是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些。

    那骨骼和血肉在重击下叫作一团烂泥的痛苦,现在就像是洪水一般淹没了他的大脑。

    但他更加清楚,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喊疼,绝对不能露怯

    “没、没什么”

    “这只是化妆出来的节目效果。”

    波鲁那雷夫努力地挤出了一副乐观无事的笑容

    “这是我表演的‘人设’。”

    “我现在扮演的是‘被敌人用魔法分作两半并束缚在此的落败骑士’。”

    “原来如此”

    “不光是展现魔术技巧,还在表演中融入了人设情节大师果然是大师!”

    年轻游客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心中再无疑虑

    “好,我现在就过去就位!”

    说着,那年轻游客当即便按照波鲁那雷夫的吩咐,沿着他所指明的方向迅速走到了桥边。

    他很快在那铁栅护栏旁站稳身形,然后又回过头问道

    “大师,我现在要做什么?”

    “敲一下你身旁的铁栅栏,声音不用太大。”

    “就按那种走路时不经意碰到的力度。”

    波鲁那雷夫提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要求。

    “好。”

    年轻游客毫不犹豫地冲着铁栅栏轻轻敲了一下。

    那声音不轻不重,但也能清晰地传出去很远。

    “然后呢?”

    他万分期待地问起了下一步操作。

    “转过头,紧贴着铁栅护栏往火车站的方向走。”

    波鲁那雷夫又给出了一个难以理解的指示。

    年轻游客还是下意识地听从吩咐转身开始行动。

    但在转过身去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大师,步骤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这到底是要表演什么魔术啊?”

    “什么魔术”

    波鲁那雷夫艰难地笑了一笑

    “好好看着吧——”

    “这是火焰的魔术。”

    镜空间里。

    镜空间的规则非常特别

    现实世界里的一切物体在这里都有镜像,只有人类这样的活物没有。

    镜世界里的人必须通过镜面才能观察到外界人类活动的情况。

    而如果想要听到外界人类说话的声音,那还非得伊鲁索打开镜世界的空间通道,将两个世界确切连接起来才行。

    但刚刚他在把波鲁那雷夫送出一半之后就把通道关闭了。

    所以伊鲁索他听不到外界波鲁那雷夫和年轻游客的对话。

    当然,他现在也没兴趣去关注外界的情况。

    在他眼里波鲁那雷夫只是一个不能反抗的将死之人,身体几乎不能动弹的波鲁那雷夫根本没有能力再玩什么花样。

    他只要用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完成这场处决就行。

    但是

    就在伊鲁索即将将波鲁那雷夫生生捶杀的情况下,意外却发生了。

    突入其来地,他听到了一声铁栅栏颤动发出的嗡响——

    人类的声音传不到镜世界,但人类对现实物体施加的影响却会百分百地还原到镜世界的镜像中。

    所以,他听到了这阵声音。

    这似乎是有人路过时不小心碰到铁栅栏发出的声音。

    “什么情况?”

    伊鲁索蓦地转过头去,循着声音看向了那片铁栅护栏

    “现实世界有人经过了那里?”

    这声源的位置可就在他身旁不远。

    如果现实世界里有路人经过那里,那这路人一定是能看到被送出半截身体的波鲁那雷夫的。

    一想到这里,伊鲁索的心就有些乱了。

    怀着一种不妙的预感,他马上调转手中的汽车后视镜,通过镜面观察起了外界的情况

    果然,那铁栅护栏旁站着一个年轻游客。

    而这年轻游客还正向着只剩半截的波鲁那雷夫点头致意,满脸兴奋地说着什么。

    再然后,不待伊鲁索为之心惊震撼,那年轻游客就像从波鲁那雷夫那里接受到了什么任务一样

    他突然转过头去,紧挨着那铁栅护栏,匆匆忙忙地向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而最最关键的是

    在那个年轻游客的手上,竟是还握着那么几块显眼的碎冰。

    “冰块搞什么”

    “那扫把头竟然又找来了一个路人帮忙?!”

    伊鲁索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他着实没有想到,只剩半截身体的波鲁那雷夫竟然还能在外界“蛊惑人心”。

    这种模样竟然没有直接把人吓跑?

    更不要说,那家伙刚刚可一直都在挨着痛打!

    一边用糜烂一片的残躯承受着那样的重击,一边还得面不改色地忽悠路人帮忙

    “真是个怪物!”

    伊鲁索咬牙切齿地骂道。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波鲁那雷夫杀掉,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自己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他必须阻止那个路人。

    即使那路人手中的冰块少得可怜,其个头小得甚至让人怀疑它们能不能在被送到车站前坚持不化。

    运送这么几块完全可以被忽略的碎冰过去,这样的行为到底能起多大作用也着实值得商榷。

    但即便如此,伊鲁索也绝对不会让这些碎冰有机会被送到火车站。

    这是他的使命。

    他绝对不会给火车站里奋战着的普罗修特添一丝风险。

    “该死”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伊鲁索恨恨地咬着牙,转身便带着替身向那年轻游客的位置紧紧追去。

    重伤的波鲁那雷夫再一次被他扔在了身后。

    而这一次,他对情况更加放心。

    因为波鲁那雷夫已经几乎不能动弹,银色战车同样如此。

    替身能力只是“击剑”的他,在连挥剑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之后,又还能做什么呢?

    不过是被卡在原地无奈等死罢了。

    于是,伊鲁索径直将波鲁那雷夫抛在了脑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在镜空间里追到了那铁栅护栏旁边。

    感觉位置差不多了,他便马上举起汽车后视镜,借由镜面打开了两个世界的空间通道。

    “什、什么?!”

    现实世界里,那年轻游客大惊失色。

    他还没看到波鲁那雷夫给他变的魔术,自己眼前的空气里就突然凭空浮现出一片镜面,镜面里还站着一个满脸杀气的男人。

    这难道也是魔术能做到的吗?

    年轻游客正是惊讶无比。

    而伊鲁索却是直接从镜面通道里伸出手来,一把擒住了那年轻游客的胳膊

    “你也给我进来吧!”

    “波鲁那雷夫——”

    在伸手拖拽那年轻游客的同时,伊鲁索又冷冷地大喝道

    “你可又‘害死’了一个人啊!”

    他的声音中饱含残忍,这句话本身也是对波鲁那雷夫的威吓和折磨。

    但出乎意料地,波鲁那雷夫的回应异常平静。

    因为空间通道已经打开,所以他那淡然、自信的声音也能原原本本地传到镜空间伊鲁索的耳里

    “把无辜者卷进战斗的确是我不对。”

    “但是,他们可不会死。”

    “因为死的只会是你!”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伊鲁索从波鲁那雷夫的话里听出了那锋芒毕露的锐气。

    但他却根本无法想象,现在只能勉强挪动身体、就连替身都陷入困境的波鲁那雷夫为什么还有这般嚣张的底气。

    凭什么?你凭什么能让我死?

    是凭你那已经死机的白板替身,还是凭你那可笑的“击剑”替身能力?

    伊鲁索完全没有办法理解。

    但波鲁那雷夫那平静有力的声音却像是梦魇一般响起

    “我现在只是身体难以行动而已。”

    “但是,如果只是是用替身能力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什么?替身能力”

    伊鲁索脸色一变

    “难道你一直都藏着能力没用?!”

    “没错!”

    波鲁那雷夫十分自豪地说道

    “我说了,我的银色战车可不是白板。”

    “它是确确实实有替身能力的!”

    银色战车的确不是白板。

    严格来说,它有两项真正意义上的“技能”

    一,瞬间解除盔甲,增加移速攻速。

    二,让剑刃脱离剑柄发射出去,造成远程伤害。

    一技能现在没用,毕竟银色战车已经几乎不能行动,要移速攻速也没意义。

    但这个二技能“百步飞剑”,它可一直都是波鲁那雷夫压箱底的必杀绝技。

    尤其是现在波鲁那雷夫需要的就是远程杀伤手段。

    “银色战车!”

    波鲁那雷夫放声大喝。

    现实世界中,只剩右半身的银色战车,艰难而精准地挪动了一下手腕,调整好了右手剑刃直指的方向。

    这剑刃指着的并不是伊鲁索本人,因为波鲁那雷夫心里清楚,敌人随时可以关闭镜面通道躲避飞剑。

    所以,这剑刃指向的其实是伊鲁索身旁的铁栅栏。

    而伊鲁索看不准确,只以为波鲁那雷夫是藏了什么能远程攻击到自己的杀手锏。

    他当即放弃了对那年轻游客的拖拽,然后瞬间关闭了镜面通道,竭尽全力地想要保护自己。

    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即使隔着一个世界,波鲁那雷夫也有把握完成攻击

    “发射!”

    他一声令下,银色战车右手中的剑刃瞬间解体。

    那脱离剑柄的解体剑刃并没有掉落地面,而是瞬间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以极为可怖的速度向着前方飞去。

    几乎就是在一瞬之间,这道流光在刺耳的尖啸声中刺破长空,笔直地撞在了现实世界的铁栅栏上。

    那细长锋锐的剑刃,当即便凿穿了那些生锈的黑铁。

    而当剑刃从黑铁中穿刺而过的时候,这高速运动产生的摩擦顿时在铁皮上擦出了一片绚烂的火星。

    火星出现在现实世界。

    那就自然会被镜世界的倒影还原。

    就在同一时间,镜世界中

    明明没有银色战车的飞剑,但伊鲁索身旁的铁栅护栏却还是蓦地擦出一片火星。

    “火!”

    伊鲁索的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但那火星终究是喷溅到了他那沾满汽油的身体,触碰到了他体表已经挥发的易燃油气。

    下一秒,大火在镜空间里熊熊燃起。

    银色战车的剑穿透了空间,将伊鲁索点成了一柄火炬。

    “啊啊啊啊——”

    火焰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血肉。

    每一寸肌肤上都传来剧烈的痛苦。

    伊鲁索挣扎着翻过护栏,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地跳进了下方的海水。

    但那粘稠的汽油始终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这样的火焰即使是跳进水中也不会轻易熄灭。

    而烧焦的皮肤遇到冰冷含盐的海水,这剧烈刺激带来的痛苦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在这一刻,伊鲁索的精神终于变得无比虚弱。

    他再也无法自己的替身能力。

    镜中人瞬间消失,能力解除,被它拽进镜世界中的一切都在此刻回归到了现实。

    波鲁那雷夫和银色战车各自恢复了行动,同时完整地出现在了现实中的桥面。

    而浑身浴火的伊鲁索则是出现在了下方的海水之中。

    几乎已经被烧焦的他疯狂地在水中挣扎,但火焰始终没有完全熄灭,但他挣扎的力度却愈发显得微弱。

    这样下去,他不被活活烧死,也得生生淹死。

    “呼”

    波鲁那雷夫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场艰难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他用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坚持到了最后,完成了他允诺过的,“火焰的魔术”。

    “伊鲁索”

    波鲁那雷夫最后看了一眼在下方挣扎着的敌人。

    那家伙浑身燃着火,遍体都是伤,竟然还挣扎着用那愤怒不甘的眼睛死死地盯了过来。

    “唉。”波鲁那雷夫轻轻一叹。

    然后,他伸出手用力握住铁栅护栏,从那生锈的护栏上拔下了一块短剑般的铁片。

    “被火焰烧死一定会很痛苦吧”

    波鲁那雷夫将铁片随手扔出。

    那铁片竟是被竟是精准地扔到了伊鲁索的手中

    “承受不了的话,就用这柄‘短剑’”

    “自我了结吧”

    话毕,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桥面上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