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脸挣扎着从那一堆碎石瓦砾中爬了起来。
作为一个有实体、有血肉、存在形式几乎和人类无异的特殊替身,它在受伤时也完美地还原了人类血肉之躯的脆弱一面:
只见它那瘦小身体在剧烈的痛苦冲击下如麻花一般拧成一团,嘴角像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不停地往外淌着血液。
虽然表面上看着身体依旧完整,但是从那汩汩而下汇聚成溪的血流就能看出来,娃娃脸身体内部的情况一定相当不妙。
幸亏这还不是真正意义的血肉之躯。
要是娃娃脸也像人类一样有要害有弱点有脏器,刚刚那一下恐怕就能让它当场暴毙。
“好疼...这个家伙...太可怕了。”
娃娃脸的小心脏里响起了阵阵无声的哀嚎。
而这哀嚎并不是喊给它自己听的,而是通过意念遥遥地传达给梅洛尼看的——
普通的远程自动替身,比如说波尔波的黑色安息日,它们在远离主人执行任务的时候是完全没办法和本体联系的。
就像是被放出家门的恶狗,它们就算是死在了外面,主人都不会知道。
但娃娃脸却不一样。
这个替身其实也得分为两部分:本尊,和孩子。
其本尊看着就像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而娃娃脸这个孩子则更像是一个被这台电脑遥控着出去执行任务的智能机器人。
通过这台“电脑”,梅洛尼可以和娃娃脸进行远程的实时联系。
娃娃脸的想法会直接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电脑”屏幕上,而梅洛尼则可以通过键盘打字来和娃娃脸远程交流。
说白了,娃娃脸可以和梅洛尼远程文字聊天。
所以...
当梅洛尼在大后方紧张地期待着胜利消息的时候,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突然就浮现出了这样的字样:
“爸爸,让我回去吧。”
“这人我杀不了。”
娃娃脸发来的文字就像是迎面泼来的冷水,直把梅洛尼的一腔热血浇得直冒烟气:
“杀不了?什么叫杀不了!”
“你天生就该是杀人的机器,难道吹风机会吹不了风,绞肉机会绞不动肉吗?!”
“如果做不到这些,‘机器’可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啊!”
梅洛尼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出了这样的愤怒之语:
十秒钟前,娃娃脸的汇报还是“猎物即将进入陷阱”。
这才几个眨眼的功夫,这人就杀不了了?
分明是这货自己怂了!
“混账...”
“我当初就该把你淹死在厕所里!”
梅洛尼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心存侥幸,幻想着这个天性胆小的淘汰品能够被调教成功。
现在看来,他对这娃娃脸的教育是完全失败的。
一到真正需要它战斗的时候,这胆小鬼就会暴露自己的懦弱。
“爸爸...”
娃娃脸的回答却是非常委屈:
“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敌人实在是太强了。”
“太强了?”
梅洛尼稍稍收敛了一下脾气,质疑道:
“那他到底是有多强,他的替身能力是什么?”
“不、不知道...”
“他根本没有用替身能力。”
娃娃脸仍旧在为自己辩解:
“但是他一眼就发现了我的伪装,而且还用替身一脚把我踩成了重伤。”
“胡说八道!!!”
梅洛尼怒不可遏地把“电脑”敲得震天响。
因为敲的力度太大,从这“电脑”替身反馈回来的伤害甚至让他自己都有些胸口发疼:
“连替身能力都没见到,你就说他强?”
“还一眼就发现了你的伪装...那你现在怎么还能活着?”
“我看你分明是不敢战斗,所以才谎报军情想要逃跑!”
梅洛尼劈头盖脸地把娃娃脸骂了一通。
这一连串的侮辱和不理解,让娃娃脸不禁也抑制不住地生起气来:
“你行你上!”
“觉得敌人不强的话,你就不要只会躲在后面敲键盘啊!”
“.......”
听到这样的叛逆之语,梅洛尼当即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敌人有多强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替身一定是怂到家了。
“闭嘴!”
梅洛尼直接动用了自己作为本体的权限,给娃娃脸下达了一个无法抗拒的死命令:
“给我现在就去杀掉那个家伙——”
“立刻!马上!”
“我...”
娃娃脸还想说些什么。
但它的身体却是已经控制不住地自己行动起来。
它根本没办法抗拒梅洛尼的命令,只能控制不住地迈动双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前方的那个“怪物”越来越近。
“完了...”
娃娃脸一边虎虎生风地跟在承太郎背后追杀不止,一边可怜兮兮地淌着滚烫的泪花:
“我死定了!”
..................................................
承太郎没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在竭尽全力地向着波鲁那雷夫可能出现的方向不断高速前进。
在这个过程中他必须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因为白金之星的力量实在太强,那种高速移动的加速负荷和重踏地面的反作用力,都远远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能承受的。
如果不小心调整好身体姿态、把握好力度和方向,即使强如承太郎也有可能受伤。
但现在,为了尽快赶去援助挚友,承太郎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而幸运的是,他这小小的冒险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承太郎才刚刚离开车站几百米距离,就在一座宽阔的大桥前看到了自己要找到的挚友。
波鲁那雷夫就在桥上。
他的身体在不停往下淌血,看着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
但他却并没有往车站的方向走,而是背对着承太郎,步履蹒跚地向着桥的另一端走去。
而这时,敌人已经消失无踪。
波鲁那雷夫的身旁只有一辆突兀横停在桥面上的汽车,还有几个脸上写满惊恐的路人。
这几个路人全都一脸骇然地趴在栏杆边上对着桥下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围观些什么。
承太郎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路人,而是步履匆匆地追上了桥面:
“波鲁那雷夫?”
“你这是要去哪?”
“嗯?”
波鲁那雷夫微微一愣。
他转过身来,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挚友:
“承太郎,你怎么来了?”
“我是回头再去店里拿冰块...刚刚拿到的冰块被敌人踢进了河里,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绝对不会空着手回去。”
波鲁那雷夫简洁地解释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而承太郎则是轻轻地松了口气:
看来波鲁那雷夫这边没事。
虽然看着受伤不轻,但他既然还有力气返身再找冰块,那这伤势显然也还在波鲁那雷夫能勉强承受的程度。
“不需要冰块了。”
“那个叫李青的年轻人比我们想象的坚强。”
“车站里面的敌人已经被我和他联手击败了。”
承太郎干净利落地说道。
“这样么...太好了。”
波鲁那雷夫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本能地想要倚靠在什么东西上放松放松。
但看到那辆就停在自己身侧不远的汽车,波鲁那雷夫想了一想,还是多走了两步依靠在了更远一点的铁栅护栏上。
“咳咳...好久没经历过这么激烈的战斗,身体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啊。”
“既然那边没事,我总算能放心休息一下了。”
波鲁那雷夫如此宽慰地感叹着。
这样的场景本来应该是令人放松、令人欣慰的,但就在他为胜利感叹的时候,桥下的海水里却是传来了一阵阵影响气氛的惨叫。
这样的惨叫其实一直在持续着,只是承太郎刚刚急着关心挚友所以没去注意。
而现在,顺着那惨叫声往桥下一看...
承太郎马上就知道刚刚那几个路人是趴在桥边看什么了:
只见在那湛蓝的海水里,正有一个浑身冒着焦烟的人形火团正在拼命地挣扎着。
他似乎是想用海水浇灭身上的火焰。
但在发现这样的行为只能让自己死得更加痛苦之后,他又竭尽全力地想要游到岸边。
然而,即使是路人都能看出来,这样的挣扎完全是徒劳——被火烧成这个样子,他绝对是救不活了。
“这是...敌人?”
承太郎大约猜到了情况:
很显然,他来的正是时候。
波鲁那雷夫这边的战斗才刚刚结束,而敌人还顽强地吊着一口气没有毙命。
“没错,这家伙叫伊鲁索。”
波鲁那雷夫有些唏嘘地说道:
“这是个很难缠的敌人,打败他可是耗费了我不少功夫。”
“而且...他好像也有着自己的‘尊严’啊。”
看着桥下那个仍旧在拼命挣扎上岸的人形火团,他的语气不禁变得复杂起来:
“我在把他点燃后送了他一把‘短剑’,让他承受不了就自我了断。”
“现在看来,好像是我多事了。”
“这...”
承太郎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样的戏码他当年曾经看过。
只不过,那时候躺在火里的是波鲁那雷夫,而施舍其短剑的则是另一位逝去已久的挚友。
一想到这里,过往的峥嵘岁月便又抑制不住地浮上了心间。
“都过去那么久了啊...”
承太郎也稍稍有些触景生情了。
桥下的惨叫声仍旧在断断续续地响着。
两位挚友则是在桥面上回忆过去,慨叹往昔。
他们当然都没有发现...
桥面上,无声无息地,有一块隆起的“水泥”正在缓缓靠近。
娃娃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