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我要你们何用?”
刘府里,看着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家丁回府禀报,刘知远气极,那高进小儿出了城,外面大雪封道,白茫茫一片,卫癞子就算带人出城,也未必追得上了。
“给我拖下去打。”
没地方撒气的刘知远让人把两个家丁拖下去抽起了鞭子,直到打得昏死过去方才作罢,不过这时候,老刘亦是带着卫癞子过来了。
“小人见过佥事大人。”
见到刘知远时,卫癞子低头顺目,哪有半分在外城时的威风霸气,倒像是个老实巴交的种田汉。
“我问你,若是有人早上出城,你可还能带人截住他们?”
卫癞子抬头看了眼怒气未消的刘知远,稍微犹豫了下后才答道,“若是能知道对方所去的方向,或许还能半道截住。”
卫癞子没把话说得太满,他手下那些亡命徒可比官兵强得多,只要有银子,便是再大的风雪也敢去,只是这大雪封道,他手下又没有擅长追踪行迹之人,所以也不敢保证能截住人。
“我要你去截杀的乃是范记商的商队,他们去往的方向是河口堡,人数大约三十多,队伍里携带的粮草货物不少,全都归你们,我只要你把人都给我杀了,一个都不能剩。”
刘知远看向卫癞子,那张胖脸上满是杀机,他没有把高进的底细透给卫癞子,实在是最近这段时间高进那高阎罗的名头不小,他怕卫癞子未必敢去招惹那种凶人,换成范记商就不同了,卫癞子还是敢下手的。
卫癞子给刘知远干脏活也不是一次两次,晓得这位佥事大人向来小气,难得这回出手这么大方,也不知道那范记商是如何得罪这位老爷的。
“大人放心,既然知道他们的去处,小人这就带人出城。”
“你也莫要太过大意,那三十多人都是范记商的老手,里面不乏能打的,多带些人,他们押送的货物足够你和你城外那些兄弟分的。”
想到高进的凶名,刘知远还是提醒了一声,他可不希望卫癞子大大咧咧只带几十人出城,别到时候反被高进所杀,卫癞子在城外自有那些所谓绿林好汉的兄弟,虽说只是些盘踞山林的贼匪,但是人多势众总能把那高进给拿下了。
尽管觉得刘知远有所隐瞒,不过想想那范记商那出城的商队里就算个个能打,也就三十多人,卫癞子自觉没什么好怕的,不过他仍旧是朝刘知远郑重答道,“小人知道了。”
“老爷,那高进不是普通人,这不和卫癞子说清楚,怕是……”
等卫癞子走后,老刘有些犹豫,那高阎罗的名头可大,据说在塞外杀马贼如割草,是百人敌,卫癞子那伙人说穿了,也就是一群贼匪,当真能截杀那高阎罗。
“怕是什么,我要是和他交了底,这癞子只怕到时候出城晃几圈就回来糊弄我交差,眼下这般,等他和那姓高的见面交手,他就是想不出死力都不行。”
刘知远冷笑起来,卫癞子能杀了高进自是最好,要是杀不了,这高进难不成还敢来城里找他麻烦不成。
……
“兄弟们,咱们这趟出城是有大买卖,虽说有些风险,可对方乃是携带财货的肥羊。”
卫家大宅里,被召集齐了的五十多亡命徒站在雪地里,个个都盯着卫癞子手边木盘里叠着的银钱,这一眼望去怕是得有小二百两。
和官军开拔一样,这大风雪天的,卫癞子要手下这些亡命徒出城截杀商队,自然也要用银钱重赏激励,不然谁愿意和他顶着风雪去杀人越货。
“这些钱,等会先发下去与大家,等咱们把事办成了,再和兄弟们分了财货,一起快活。”
“都听卫爷的!”
底下那些亡命徒里,被卫癞子倚为心腹的几个小头目带头喊了起来,接着便上前抓了银钱,自分给手下的人。
不多时钱就分完,卫癞子没急着带队伍出发,既然对方是商队,携带货物,想必这速度也快不起来,他先派了手下去城外通知几伙和他相熟的贼匪,对方有马队,正好先让他们往河口堡的方向探路,若是能找到那范记商的商队行踪便再好不过。
……
过了午后,风雪渐消,出城后在附近寻了处偏僻地方扎营的高进,从帐篷里钻出来后,伸了个懒腰,天明时他和范秀安说急着出城,可方一出城,便绕道来了这处和河口堡方向背道相驰的地方休息。
从地上捧了把雪搓在脸上,高进只觉得精神一震,然后才看向同样出帐的陈升问道,“阿升,什么时辰了?”
“午时已过,二哥,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说实话,陈升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高进的心思,不是说急着回家,可出了城以后反倒是绕路休息了半天,也就是高进威望在那里,大家都信服高进,才没有疑问,只是觉得高进这样做必有道理。
“那就得看二狗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了?”
听着高进的话,陈升才想起来,上午扎营后,高进确实好像派了李二狗换了衣装离开营地,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阿升,把大家都召集起来,我有话和大家说。”
随着高进的命令,只一会儿功夫,众人便热÷书在了营地中央,这时候风雪已停,负责值守的家丁们烧了煤炉,炖好了肉干小米粥,还有烤过的锅盔。
等到一群伙伴们都吃过后,高进方才放下碗道,“大家都吃饱了吧,可有力气杀贼?”
“吃饱了,二哥,咱们去哪里杀贼?”
众人里,王斗第一个答道,他是最好武的性子,自打从古北寨回了河口堡,有些日子没和人厮杀,他最是手痒不过,不独他如此,便是其他人也是一样,此时听到高进的话,个个都精神振奋起来。
“那批火炮不好拿,可烫手得很,有些首尾需得处理,阿升,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在出城后来此休息吗?”
高进看向陈升,伙伴里就属陈升最肯用脑子,他现在自是将他的盘算告诉陈升和众人,“为了这批火炮,二哥我可是得罪了神木卫里的刘佥事,昨晚你们也都是见过的,不过他不敢在城里找我们的麻烦,我料他若是不死心,必定会在城外安排人手对付咱们。”
昨晚,陈升他们也都是陪着范秀安去了神木卫的仓库所在,亲自运回了那批虎蹲炮和佛郎机炮,只不过当时大家看高进和那位刘佥事有说有笑的,不像是结了仇,所以都没有在意,就是陪着高进去了趟刘府的王斗也没想过那里面的弯绕,他还以为那刘知远只是和范秀安结了仇怨。
陈升听到这里,便明白了大半,看到高进那鼓励的目光,他接话道,“本来咱们出城,若是直接往河口堡去,这带了货物,积雪又深,速度快不起来,难免会被对方追上,到时候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真要动起手来难免吃亏!”
“可二哥领着我们出城后在这里休息,将养精神,又让二狗他们去城门处打探消息,若是对方有大股人马出城,那便是咱们在暗,他们在明,咱们从猎物变成了猎人。”
说到这里,陈升自然清楚高进派李二狗几人去了何处,说起来昨晚李二狗他们这队家丁并没有跟他们去神木卫的驻地,休息得极好,这半天停下来守卫营地,体力亦是充足得很。
“原来如此,二哥果然神机妙算!”
杨大眼嚷嚷了起来,这时候其他人亦是纷纷跟着附和,虽然高进也是每晚抽空就和他们讲《纪效新书》和《练兵纪实》,可他们都是从小被当成悍卒培养,武艺自然是没得说,可是却没有用脑的习惯,更喜欢听从令,而不是去主动思考。
“这算什么神机妙算,只是多想多虑罢了,大眼,阿斗,还有大家伙,你们都要和阿升多学学,遇事多思,以后咱们河口堡只会越来越强大,大家不能一直都当个厮杀汉,终归是要带兵打仗的。”
看着底下嬉笑的同伴,高进脸上的神情郑重,他最信得过的就是身边这群兄弟,可是除去陈升他们几人外,大家都似乎习惯了听他令,而不愿意自己动脑去分析事情,可以像陈升那样,他只说个头,便能想到后面的种种情形。
听到高进这番言语,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众人脸上的笑意收敛,尤其是被高进点了名字的王斗和杨大眼更是惭愧,他们平时里最爱和陈升比,自觉不差陈升多少,可偏偏二哥最看重陈升,让他们心里俱是有些不服。
可是眼下,听着二哥和陈升那番对答,他们才晓得自己比起陈升来差在哪里,是啊,就像二哥说的,河口堡以后只会越来越强,那鲁密铳的威力大家也都见到了,他们再骁勇善战,被打准了也就是一枪的事情!
“二哥,咱们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多和升哥请教。”
王斗开了口,而他这句升哥也让陈升面色变了,他想不到一直都不肯服输的王斗居然低头了。
“阿斗,你……”
“阿升,达者为先,你有空也多和大家说说你学习的心得。”
高进喊住了陈升,难得王斗他们知道自己错处,他正好确立陈升的地位,这样以后陈升出去独挡一面,也能管束住王斗他们,更何况这些日子他教众人戚爷爷的兵书,就只有陈升私底下常向他请教,其他人都只是死记硬背罢,陈升确实能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