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巷,不归客酒馆。
庄严一个人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上,一张不大的木桌上摆了七八个空酒坛子,庄严低垂着头,发丝凌乱地垂在额前,神色有些看不真切。
晃了晃空了的酒杯,庄严正要伸手去拿酒坛子倒酒,却被人按住,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睛朝来人看去,这一看却是蓦然笑了“祁辰,是你啊!”
说完这句话便又去拿酒,奈何祁辰按住了酒坛子不放,庄严几次尝试无果,最后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昏昏沉沉地趴在了桌子上,嘴角喃喃自语着些什么,令人听不真切。
“小二,劳驾帮我端一盆清水过来,要刚从井里打出来的那种。”清冷疏淡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酒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二见她与庄严熟识,于是应了一声便去后院打水去了。
接过木盆,祁辰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哗啦啦!”一盆凉水直接浇在了庄严头上!一滴都没浪费。
初夏时节,井水冰凉,庄严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几分,继而抬头望向她。
“醒了吗?”祁辰淡淡道。
自嘲地笑了笑,庄严自是知道她是因何而来,晦暗不明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逃避“如果你也是来问我那件事的,还是免开尊口了吧!”
“小二,结账!”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我刚刚见过萧玥了。”祁辰并未追上去,只是声音平静地说了一句。
而恰恰是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成功令庄严顿住了脚步,几乎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心。
祁辰又接着补充道“寿宴那日,房间里的那个人不是她。”
“你说什么?!”庄严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跟我来。”丢下这么一句话,祁辰直接往外走去。
时间倒回到一个时辰前——
祁辰从状元楼出来后直奔不归客酒馆而来,不想却在燕子巷碰到了鬼鬼祟祟的萧雯和完颜岚,祁辰觉得两个人有些古怪,一番盘问过后方才知道,这两个人竟然是一路跟着庄严过来的!
这便是奇了,萧雯和完颜岚两个姑娘家闲着没事干,跟着庄严做什么,直觉告诉祁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由,但接下来无论祁辰怎么问,两个人就是死活不愿意说出跟踪庄严的原因。
祁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便作势要去找萧霆“聊一聊”,完颜旻已经离京,她拿完颜岚没有办法,但萧雯就不一样了,要知道她哥哥萧霆现在可是正在京城呢!
萧雯一听这个登时慌了神,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刻钟里,祁辰听到了一个令她怎么也意想不到的消息——
原来在寿宴当日,萧雯也跟着完颜岚去了相府,不仅如此,阴差阳错之下,她不小心喝掉了原本给庄严准备的那碗醒酒汤,而接下来的事情便都偏离了原有的计划——
庄严醉酒后被人引到了萧玥的房间,然而房间里的人却并不是萧玥,而是已经药性发作失去理智的萧雯……再加上房间里点了加了料的熏香,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
所幸的是,完颜岚先相府的人一步找到了萧雯,带着她离开了萧玥的房间。
但令她二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相府非但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此事压下去,反而顺势来了一出李代桃僵,让萧玥成为了那个被庄严“欺负”的人……
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祁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努力缓了缓心神,朝萧雯问道“你……现在作何打算?”
“我……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萧雯脸上带着六分纠结,三分困扰还有一分不知所措,犹豫了片刻,她坦诚道“这么说吧,如果庄大人和萧玥两情相悦,那我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可看庄大人的情形,显然并非如此,我不能让别人顶着我的名头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祁辰听罢不禁怔住了,她倒是没想到萧雯会是这种想法,但旋即却又释然,也是,萧雯并不同于那些养在闺中的女子,她看得明白,更活得潇洒,这样的女子在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能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得很好!
想着想着,祁辰眼中不禁染上了一抹笑意,她定定道“看来倒是我多虑了,既然如此,那么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把这件事告诉庄严。”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完颜岚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不行!”萧雯却是果断拒绝了,她道“我和庄大人之间的事纯属意外,以庄大人的性格,万一他知道那日萧玥房间的人是我,要对我负责怎么办?还有,就算他尊重我的意愿,可一旦这件事被揭开,那日后我们相处起来岂不是很尴尬?”
祁辰这下是真的哭笑不得了,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怕被人“负责”的姑娘,也不知庄严若是知道她的想法会是怎么个表情……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你和他说清楚不就成了?”完颜岚一脸的不以为然。
然而,无论祁辰和完颜岚怎么劝说,萧雯愣是打定了主意不把此事告诉庄严,最后祁辰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答应替她保密。
所以,当祁辰找到庄严时,只是向他提起了那日房间内的姑娘不是萧玥,至于那位姑娘究竟是谁,祁辰却是三缄其口,不肯吐露半分线索。
“你知道那位姑娘是谁,对不对?”庄严语气笃定地看着她说道。
祁辰却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道“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萧玥仍是清白之身,你实在不必背这个锅,要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当真不能告诉我她是谁吗?”庄严不甘心地问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祁辰淡淡回了八个字给他。
庄严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即便是你不说,这件事我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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