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主的想法很难说正确与否。
站在家族的角度来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为了家族的强盛,为了家族的延续,手段什么的就算脏一点又有谁会在乎。
至于说对大唐有利,对百姓有利之类。
不好意思,这些都要建立在有一个强大家族的基础上,国家可以强大,百姓可以富裕,但是这一切都不能影响到自己的家族,这是所有世家不约而同的想法,也是他们的行事准则。
套用一句比较通俗的话说,那就是,老子自己还没活明白呢,哪有心思管别人。
家、国、天下,这样的观点就算是在数百上千年后都从未改变过,再何况是放在古代。
其余几家的家主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卢家主更是主动询问道:“王兄高见,吾等佩服。只是不知具体应该如何操作呢?李家小子并不好对付,更何况陛下那边未必就真的已经将他放弃了。”
王家主微微一笑:“此事说来倒也简单,六个字,以不变应万变。”
嗯,还真是六个字。
不过……,啥意思。
众人眼神迷离,醉眼乜斜,三分七分假的问道:“王兄,能否具体说说。”
王家主顿时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之感,满满一屋子青铜,就自己一个王者,带不动啊。
“诸位,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李家那小子最近又是仓储,又是修路好一顿折腾,这段时间在岐州我听说此子又要故技重施,搞什么以工代赈,自己出钱替岐州府重新官道。哎,你们想想,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花费巨万,就算家里有矿也抗不住这么搞吧?
李家小子年轻没经验,李靖一心建功立业名留青史,原本攒下的那点家底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花的清洁溜溜,到那个时候如果工程还没有结束,你们想想看,下面有无数灾民嗷嗷待哺,李家却没有钱购买粮食来填满他们的胃口,会发生什么?”
身边有人接口道:“民变呗,百姓一定会认为自己受到了愚弄。”
同时也有人提出质疑:“话虽如此,但万一呢,李家那小子当初可是攒下了百万家资,万一他撑住了呢?”
“没有万一。”王家主胸有成竹的笑道:“因为受灾的地方并不仅仅只有岐州,他能把岐州的路修好,那秦州呢?泾州呢?还有宁州、庆州、坊州、原州、会州,关中那么大,数十州府,没理由他李德謇只负责一个岐州吧。”
这下,众人听明白了,赵郡李氏家主高声道:“高,实在是高,等下回去我就给我家老三写信,让他马上派人去岐州救援。”
“嗯,诸位要抓紧时间啊,时间不等人,万一过段时间下雨了,咱们的计划只怕就要泡汤了。”
“不错,是这个理儿,走走走,咱们聚会今后有得是时间,今天就先散了吧。”
“唉,可惜老郑走的早,若是才郑没走,还能再多拉上一些州府。”
“算了算了,人各有志。”
议论声中,五姓七望中除去荥阳郑氏,其余各家在建立了攻守同盟之后,一哄而散,回家安排人手去鸟。
“哼,一群傻子。”众人离开之后,王家大宅后院转出郑氏家主,冷笑望着大门口,脸上写满不屑。
王家主这时候正好刚刚从外面送人回来,闻言哈哈一笑:“郑兄不必与那些短视之人一般见识,来来来,咱们坐下好好聊聊。”
郑家主依言入坐,旁边早有下人将泡好的茶水送上:“王兄,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兄长赐教。”
王家主微微一笑:“郑兄可是想问王某为何要安排其它几家参与此事?”
“不错。“郑家主点点头:“此事原本我们两家参与便好,如今把其它几家牵扯进来你就不怕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落个一事无成?”
“郑兄此言差矣,在我看来,此事参与的人越多越好,毕竟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啊。”
郑家主皱了皱眉,旋即明白了王家主的意思。
利用其它几家给李昊设置障碍,人为曾加任务难度,然后等到李昊那边支撑不住的时候王家再出手,这样既卖了人情,又能给王家换来更大的利益。
不得不说,他这一手玩的是真好,只是……。
“王兄,你就不怕这样会彻底得罪其它几家么?”
“怕什么,大不了以后谈条件的时候再把他们拉上好了,就说怕知道的人太多泄露了消息,反正到了那个时候李家小子肯定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还不是任由我们摆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郑家主对老王头的计划并不报任何希望,但机智如他却没有点破:“王兄高见,郑某佩服,如此我便回去等王兄的消息,待时机成熟,我们一同出手。”
“哈哈哈……好,那便这么定了。”
又一场密谋过后,因为天色太晚,郑家主便在王家住了下来。
待老郑随着仆役离开之后,王家主脸色一冷,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老不死的,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将孙子派去岐州了么,跟我打马虎眼,你还嫩了点。”
说完之后,王家主扭头吩咐道:“来人,去把元德给老夫找来,让他去书房等我。”
“诺!”王家主身后闪出管家,应了一声迅速离去,宽敞的大厅里面,只余王家主一人手指轻扣桌面,盘算着今日的得失。
毫无疑问的是,借用李昊与郑克爽的冲突,郑氏已经与那个混蛋家伙搭上了关系,甚至很可能两家已经合作了。
只不过郑氏可能是觉得在合作中自家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所以才会把一部分消息泄露给自己,打算拉着王家一起给某个混蛋施压,从而谋取更大的利益。
好在自己也不是傻子,看破了郑家的阴谋,将其它几家也拉上了船,或许过程有些曲折,但总的来说还算成功。
其它几家如果不出意外,三天日内必然能够安排好一切,到时候大势所趋,李家那小子如果不答应帮忙,全天下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所以,应该考虑家里能拿出多少钱了,顺便再考虑一下要多少好处,赚钱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李家那小子比较专业,总不能太亏了人家,合作之后好歹也得留点汤给他。
想着,王家主的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好像看到了美好的明天在对自己招手。
……
就在几大世家各显神通的同时,一支庞大的使团队伍灰头土脸的进了岐州。
队伍的最前面,程处默与长孙冲等几个探路的小年轻,数百人的队伍风尘仆仆,几乎没了人的样子。
队伍的中间吐谷浑前国主伏允打头,后面分别是高昌、且末、龟滋、于阗等西域诸国国主组织的庞大使团。
再后面,便是老程的军队,数万大军所过之处烟尘滚滚,寸草不生。
不过话说回来,在关中大旱的情况下,地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草的说。
李昊早在数日之前便已经收到老程要来的消息,早早便带着两个跟班和十余护卫守在岐州与陇州的边境等着他们的到来。
乍一见面,李昊差点没认出几个往日里的兄弟,直到程处默从马上跳下来讨水喝,这才恍然大悟:“处默,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已经让人告诉你们关中大旱,过来的时候自备酒水么,咋还弄的这么狼狈。”
“嗨,别提了。”程处默一拍大腿,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边上长孙冲从马上下来,吐着舌头道:“德謇,少跟老子废话,快点,把水拿出来,再不拿出来你就等着给老子们随份子吧。”
得,话到说到这份上了,李昊能说什么,回头一摆手,立刻有人拿着装满水的水瓢递到程处默和长孙冲等人手中。
这两货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是一顿猛灌,直到把肚子喝的溜圆,再也喝不下去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哈了口气道:“痛快,真痛快。”
“痛快个屁,还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李昊也是个急性子,刚刚在这两个死党喝水的时候已经安排人把水给那些军士送上了去,这会儿见两人还在那里卖关子,不由急的火上房。
要知道,老程那边可是有好几万人的军队,如果他们那边缺了少,弄不好可是要哗变的。
长孙冲喝饱了水,长叹一声替李昊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还不都是身后那帮混蛋,一个个锦衣玉食惯了,明知道缺水,还特么要一天一个澡,兄弟们带出来的那点水都不够他们折腾的。”
原来是这样,李昊稍稍松了口气,往来路看了一眼,不满的说道:“程叔那边怎么样,大军也像你们一样缺水?”
“那道没有,我爹不惯着他们。”程处默这会儿也缓过来了一些,瞪着眼睛吐槽道:“其实这事说来也怪冲子,要不是他心心念念什么礼仪之邦,说什么不能让番邦使团受了委屈,老子也不想惯着他们。”
“行了,还没完了你。”长孙冲翻了个白眼道:“好歹那些也是一国之主,该给的面子必须要给。”
见这两货还有心思吵架,李昊心情放松了不少,只要不影响到大军归来,其它都是小事。
伸手揽住两人的肩膀,笑着说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回来就好,正巧兄弟我这里还有点小麻烦,你们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有麻烦?”程处默一下来了精神:“谁敢找咱们兄弟的麻烦?你说,老子灭了他。”
看着义愤填膺的小程同学,李昊默默吐出三个字:“是陛下。”
程处默:“……”
长孙冲:“……”
隔了好一会儿,程处默打了个哈哈:“哈哈,那,那啥,俺还没吃饭呢,你这儿有吃的没有?”
李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没有!好几百人呢,我怎么准备吃的,自己有啥吃啥吧。”
“呵呵……”
“哈哈……”
又是一阵沉默,三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笑声中,刚刚的尴尬随风而去。
待笑够了,长孙冲正色说道:“德謇,不是兄弟们不留下陪你,实在是军令在身,大军抵京之前,我们必须为大军的前站,所以……。”
“行了,我知道,这次我过来的主要目的一是为了看看你们,二是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没有。另外,岐州这我弄了百十口深井,每天都有抽水机在不停的往外提水,你们要是有需要,我跟岐州刺使说一下,每天先供应你们。”
程处默一听,立刻咧开大嘴说道:“那可太好了,俺爹那边昨天还送信过来说,前军如果再不解决水的问题就要拿俺们两个的人头祭旗呢。”
小程同学的话李昊也就是一听,根本没放在心上,聊解了大军所需,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去给岐州府阎飞白送信。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这才重新拉着二人说道:“驻地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再往前十五里,正好有一处河滩适合大军扎营。”
“行,岐州地头你熟,你看着安排就好。”长孙冲咂咂嘴,眼睛不由自主又瞟向刚刚灌满的水囊,如果不是真的喝不下去了,他很想把水囊里的水全都灌到肚子里去。
程处默到底要比长孙冲皮实一些,没事儿人一样与李昊并马而行,岔开话题道:“德謇,你这次在西域可是出了大风头了,后面那些什么什么国主一直嚷嚷着有机会要见你一面呢。”
李昊摇摇头:“见他们干啥,没意思,我有那时候还不如把岐州的工程弄好呢。”
李昊又不是傻子,那些西域小国的国主想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左右不过是想要从自己这里讨些好处罢了。
这种事情早见晚见其实都一样,他完全没有在有可能会引起李二不快的情况下提前去见他们。
而且这段时间李昊忙的脚不沾地,连玩鸟的时间都没有,更没考虑过如何从那些西域小国身上能占到什么便宜,匆匆见面实为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