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都骂萧冉,是因为他们知道皇帝也想骂萧冉,他们骂的越狠皇帝就越高兴。管皇帝要兵,还是数州的兵马,皇帝能高兴吗?那肯定的骂啊!不骂就对不起皇帝,不骂就对不起自己的乌纱帽。
可他们忘了,萧冉说的是收复幽州。
自打永安之围解了,皇帝就想起了那座被他放弃的州城。可这刚刚战事平息,他不相信那些表现拙劣的勤王之师能收回幽州。即使是萧冉这么说,他也不相信。所以,他也想骂萧冉,认为他是在趁机打劫。打劫王朝的军队,打劫他的江山。
骂过后,他们才想起来,萧冉救了大家,而且是为了王朝去收复幽州。不管他以后有什么野心,至少眼前的理由不是找骂。
大殿中只有一位大臣没有骂萧冉,那就是史官记在史册上的杨尚书。看到大殿中已是鸦雀无声,杨尚书出班奏道:“启禀圣上,萧冉该骂。”
众人顿时都看向他,心说你是疯了吗?皇上已是难做了,你还要往这件事上扯。
“萧冉无知,胆敢妄言收复幽州,岂不是拿着王朝万千将士的性命当做儿戏吗?只此一条,他就该骂。”
杨尚书说完后,各位朝臣都定定地看着他,心说刚才骂的时候你不出声,这会你倒是来劲了。
杨尚书手指着北方,面色苍然的说道:“幽州,近万将士,一城百姓,在北狄铁骑的马蹄下,惨遭蹂躏。我听说幽州将军战死时犹自面朝南边,虽死而不跪-----”
说到此时,杨尚书已是泣不成声。那些朝臣沉默了,他们此时才记起来,那位幽州将军就是杨尚书的长子。
幽州被围时,杨尚书曾接到过报急文书。可他那时一门心思的在调派人马保卫永安城,再加上皇帝已是放弃幽州,他也是力不从心,无法救援幽州,最后便接到了儿子战死的消息。
那一夜,杨尚书爬上城墙,面对北方苍然泪下------
失幽州之痛胜过失子之痛。杨尚书觉得自己这个兵部尚书该是悬梁自尽的时候了。可他知道,若是他死了,局面更无法收拾。自此以后,他便如行尸走肉一般,直到萧冉带兵在函关取胜的消息传来,他才看到了一线希望。
收复幽州,非萧冉不可。那些朝臣痛骂萧冉,无非是看到萧冉仅仅只有十八岁,便做出这么多他们一辈子也做不出的事情。
嫉妒,因嫉生恨,你等那是为朝廷着想,为皇帝着想,你等就是为了自己的富贵,为了自家世世代代的富贵,才嫉妒英才,唯恐别人爬到你们的头上,拿走你们的富贵。
杨尚书走了。他止住哭声后,眼神冷漠的看了看那位圣上还有那些大臣,一甩衣袖走了。
皇帝不说话,谁也不敢吭声。大殿里的君臣就这样看着杨尚书离开了。
那一日,史官在王朝本纪中写道,杨尚书痛幽州丢失,力主萧冉北征,然满朝文武痛责之,杨尚书悲失爱子,漠然离去------
萧冉的军帐中,炭火烧的正旺,萧冉的额头上点点亮光,已是沁出汗水。杨尚书坐在萧冉对面,正拿着西风画的胡地地图的看着。
出了金銮宝殿后,杨尚书就径直来到萧冉这里。他把朝中对萧冉收复幽州一事争议很大的事情说了,萧冉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他知道,只带一州之兵去收复幽州,皇帝说不定会来个十里相送。可要是把数州之兵都带走,皇帝心里就要打鼓。
萧冉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西风给他的西胡地图拿出来,交给了杨尚书。
“有了此图,便可灭胡。”杨尚书看过地图后说道。
“灭谁也得有兵才行。”萧冉不客气地说道。
“唉------朝中的事情难办啊!”杨尚书将地图还给了萧冉。
萧冉将地图仔细收好,看着精神头欠佳的杨尚书说道:“难办也得办啊!此时西胡还好说,幽州却是拖不得。”
没人比杨尚书更挂念幽州了,且不说他在那里死了一个儿子,就幽州的重要性来说,那就是整个王朝的北大门,丢了那里,王朝就危矣。
杨尚书犹豫了一下,说道:“世侄,并州军------”
“别、别打并州军的主意。来这里时,我好歹凑了近万人,几场仗打下来,已是不足八千人了。这还是算上了那些伤病,说什么我也不会把这点家底都糟蹋了。”
杨尚书不说话了。他知道,就是并州军齐装满员也收复不了幽州。他不过只是这样想一想,万一萧冉看在他难做的份上,一冲动答应了呢。
答应肯定是不能答应的,萧冉这点数还是有的。北狄在幽州陈兵十万,皆是骑兵不说,还有数千重甲骑兵。那些重甲骑兵的战马都是披甲的,刀箭皆不能伤,是北狄大王子手中最为精锐的人马。
让并州军去和这样的对手打仗,萧冉觉得凶多吉少。一则自己的人马太少,二则是真的打不过。重甲骑兵不善于长途奔袭,却利于两军对阵。除非自己手中有数倍于他们的兵力,然后靠人命来换他们的命,否则这仗绝对打不赢。
萧冉把上面那些想法和杨尚书说了后,杨尚书一脸鄙视的说道:“王朝将士的命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钱吗?”
萧冉一瞪眼说道:“那您说怎么能打赢那些重甲骑兵?”
杨尚书一听这话就心如刀绞。自己的长子就是幽州城破之时,被重甲骑兵所杀,然后面朝南面死去的。
“杨将军身中数十箭,已是力不能支。北狄骑兵命其跪下,将军面朝南面,哈哈大笑,骑兵如山推进,将军卒------”
这是杨尚书收到的守军从幽州带回的唯一一封信件。写信的是杨将军的随从,写完这封信后,他命人拼死冲了出去,然后自己便力战身亡了。
“该是有办法的、该是有办法的------”他喃喃自语着,然后便站起来离开了。
萧冉没有出去送他,只是让周继将他送出大营去。杨尚书离开了,却留下了一封沾满血迹的书信。萧冉没有动那书信,只是盯着它看了许久------
是啊,该是有办法的。自家老爹不忍心看邵库头父亲等人做九死一生的地躺手,就想出了陌刀劈马的主意。自己却只想着拿王朝将士的命去换那些重甲骑兵的命,这好像不是很厚道啊!
老秀才常说做人要厚道,如此才能厚德载物,才能称之为君子。虽然那些勤王之师打仗不怎么样,吃的又多,可这不是他们该做炮灰的理由。
萧冉想来想去,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