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不能说仇校尉说的对,也不能说他说的不对。试着想想,数万已经分不出来是兵是民是匪的人,一窝蜂一样向这里涌来的时候,区区六七百人在他们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而已。
若是他们不听劝解,碾压这六七百人只是瞬间的事情。这事别说萧冉明白,就是留在下口西边的那些手下也明白。
萧冉觉得最为明白的应该是那位新近上位的郑州牧。他若是不明白,他就不会让自己做这个巡察使了。整个并州府衙,萧冉相信无人愿意来做此事。
而郑州牧让自己来,恐怕也是抱着谁惹出来的麻烦谁解决的心理。至于能不能解决,谁把谁解决了,并不重要。你萧爵爷带去的都是你自家的人,这并州无非是出一些钱粮罢了。
萧冉相信,只要自己把溃兵流民不听自家劝解,已经突破自己构筑的防线,继续西去的兵报报到郑州牧那里,郑州牧就会尽起并州留守军队,在某个地方,或者说就在这处下口,把溃兵流民堵的死死的。
因为郑州牧原先想让自己赶到西峡口堵住溃兵流民,而不是现在自己选的这处地方。
这三日不管是独臂汉子派出的轻骑斥候,还是自己让张十七郎与他那些手下一次次的探查回报,已经知道此处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地方。
不过,这地方也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人少了则不好堵住从东边进来的那个地方。萧冉打算等那些溃兵和流民涌进来后,就用一百轻骑从后面堵住他们。
这个办法石校尉说很难,仇校尉则说要杀些人才行。
石校尉年岁大些,曾跟着萧大将军与胡人打过仗,知道这样的地形如果想堵住那么多人,单凭区区百骑很难做到。
而仇校尉一直在边军服役,所经历的战事本来很少,又都是一些防御战。只是先前看到萧冉收拾孙将军和他手下那些士卒时,用了这招杀鸡儆猴,便记在了心里。
萧冉看了石校尉一眼,又看了仇校尉一眼,心说这些日子你算是白白面壁了,你就不想想那些溃兵和流民走到这里,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他们最想看到的是一支能给他们吃食的收容队啊!
从壶关到这里数百里路程,他们沿途所抢的东西,就是为了支撑他们能西去并州城。
而西峡口到这里,沿途并没有什么可抢的人家,等他们饥寒交迫的走到这里,看到糜粥盔饼,和一群笑脸相迎的队伍,恐怕要比看到刀箭相向更听话些。
不过,虽是想到了这个主意,萧冉知道做起来也不容易。
因为自己这支军队携带的粮草有限,不足以让那些溃兵和流民人口一食。不是萧冉之前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而是并州府库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余粮。作为并州府的钱粮使,这一点萧冉十分清楚。
看到萧冉许久没有说话,独臂汉子等人都是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的样子。
“两位校尉,你们饿吗?”萧冉突然对着站在一处的石、仇二人说道。
两人一愣,都想不明白此时萧冉为何要这样问。于是,都摇着头说道“萧爵爷,我等不饿。”
“你们骗人,今早卯时吃的饭,此时……”萧冉抬头看看日头,又说道“此时已是末时,我的肚子早已是咕咕叫了,你等竟然不饿?你们那肚子是铁打的吗?”
两人听了后,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不等他们收起笑容,萧冉又说道“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粮草已经告罄,今日无食。”
这两人想到自己和那些士卒就要挨饿了,顿时都是一怔。
出发时,每名士卒都按照这位爵爷的命令,背上了一个叫做干粮袋的东西。长条状袋子里装的是掰碎的盔饼,等到干粮袋子装满后,竟有壮汉的胳膊那样粗,想是装的不少。
怎么这行军只有三天,一些士卒身上的干粮袋子还鼓着,大队人马后面还有缁重粮车,萧爵爷就说没了吃食,我等也不信。
萧冉知道这两人不信,又说道“我知道你等不信,因为那些士卒身上的干粮袋还没瘪,后面还有粮车缁重,所以就不信,也不慌张。不过,你等这一路饥渴到了这里,此时若是无它事,你们最想做的是什么?”
石校尉赶忙说道“吃点喝点,美美的坐下来打个盹。”
“那些溃兵和流民也是这样想的。”萧冉说完后,便率先打马离开了。
等其他人跟着走后,只留下这两位校尉一脸懵逼的骑马站在原处,各自想着心事。
萧爵爷的意思,好像是让自家来个智取,这倒是与当年萧大将军常用的那些方法一样。石校尉在心里想着。
而仇校尉则想着,萧爵爷没有把话说完,定是让我等自己想出办法来,如此才能为自己报功。这萧爵爷想的周到啊!说要把自己培养成和萧大将军手下镇边军一样的人,就把这机会留给了自己。
这么想着,仇校尉朝着萧冉离去的方向抱拳行礼后,便转头对石校尉说道“石校尉,军中有粮,虽不多,布疑阵足矣。”
石校尉也想到了那个办法,点点头说道“让士卒多准备柴草,做出个样子来便行。”
两人商定后,便急急打马回到大队去了。
萧冉久等的斥候张十七郎终于回来了。他一跳下马来,就几步跑到萧冉面前,抱拳说道“溃兵流民,总数三万余人,已离开西峡口五十余里。”
萧冉听了后,冷笑了一声,说道“前些日子,一日八十里路。这已是两天,不过才走了五十里路,想是天气寒冷,他们又吃食不继,已是强弩之末,真真成了丧家之犬。”
独臂汉子在一旁听了,赶忙提醒萧冉,“小爵爷,这困兽犹斗,草原上肚子饿着的豺犬,才最是可怕。”
萧冉笑了笑说道“李叔,他们不是饿肚子的豺犬,他们是并州军,是并州的子民百姓。一群心有不甘,想让并州最大的官给他们评个理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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