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看着他那张明明很俊朗,却故作高深老成的脸,真的想跳下马去,朝着那里狠狠踢上一脚。
你给我讲天道,那你知不知道天道酬勤、商道酬信、学道酬苦、业道酬精、人道酬诚?若是不知道,我今日便教教你。
“我家先生学业精深,无奈我不算是个好学生,所学不过是一点皮毛而已。可即使只学了这点皮毛,我也知道天道酬勤的道理。我觉得有些事情吧,你只要努力去做就好,不要过于计较结果。这可能就是你所说的有常无常。
至于天道为你而存亡,那只是你自家这样认为的,这存与亡,不过是睁眼闭眼的事,简单的很。你想多了,也想复杂了。”
不等丁氏少主说话,萧冉接着又说道“过于纠结此事,容易抑郁。”
丁氏少主听了萧冉的话后,先是愣怔着,随后便把头埋下去,像是在闻着泥土的气味。
自家琢磨出的道理,怎么到了他嘴里竟是这般的简单?丁氏少主真的有些抑郁了。
萧冉不想再理他,就转脸看着那位猛人强盗头子,心说此人虽然为匪,却和孙将军那等人不一样,还是有些义气的。
这么想着,萧冉便觉得丁氏少主想的或许也对,把此人送到并州府衙,未必是好事。
杀死丁家长子的那人,已经被十七郎杀死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元凶是谭家掌门,将此人送到官府,不过是当做证人。
可要是谭氏掌门咬牙不认,只凭此人一人之言,还真的不好说结果是怎样。若是真的牵扯出别的事情,这并州城里说不定又要刮起狂风来。
再说,自己只是临时做这个钱粮使,有些事还是不要悬的太深为好。
不过,这个强盗头子说不定自己可以用上。
“等他醒来后,带他来见我。”萧冉对那名给强盗头子治伤的府军说道。
那府军抱拳回了句是,便看着萧冉打马离开了。
丁氏少主把脸贴在冰凉的地上,眼角处流出两行热泪。当初萧冉去找他运作拍卖车马店一事时,说的话是“独善其身不为善,广施善事也不过是求个心安,这天下真正的善事,却是每个人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这话当时他不懂,现在他也不懂。可他当时觉得这萧爵爷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人,现在他则觉得这萧爵爷心里所想和他所做的,都那么不可琢磨。
不过,丁氏少主愿意唯萧冉马首是瞻,也愿意被他鞍前马后的驱使。不是因为萧冉是爵爷,而是因为萧冉说为他拿回西部商道就把商道拿回来了,说为他找到自己兄长的下落,便有了今夜之事。
这种说到做到的诚信之人,不正是自己想做、也敬佩的人吗?
就在丁氏少主头拱地的想事情的时候,萧冉已经来到驿站外面。他看到张十七郎正和他的两名手下围着那匹战马,瞅着插在战马脖颈上的那支羽箭发愁。
于是,萧冉翻身下马,走到他们旁边说道“此箭短小,发射时力道必也不大。”
虽是安慰张十七郎的话,可萧冉心里还是想着若是安达尔在就好了。安达儿自从在车马店看到那把北狄贵族所用的弯刀后,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做事情时也提不起精神来,前些日子干脆便告辞走了。
当时萧冉想问他还回不回来,可想到自己还要离开并州城,前往永安,这之后又会怎样,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只是说了句“保重”后,便看着安达尔绝尘而去。
萧冉明白,若是安达儿想回来,不管自己在哪里,他都会寻了去。
萧冉一边想着一边抚摸着那匹战马的脖颈。
看到那匹战马好像能忍住疼的样子,萧冉便让张十七郎拿一把短刀来。
张十七郎张了张嘴,终究没有问萧冉想做什么,便从旁边那名手下手里接过一把短刀送到萧冉面前。
萧冉接过那把短刀后,用拇指肚试了试刀刃,觉得还算是锋利,可比起血凌来就差的远了。转脸看到驿站大门虽然早已经烧塌了,可还在烧着,萧冉便走过去,将短刀凑到火苗上烧着。
“去院里找五郎要些麻沸散来。”萧冉又对张十七郎说道。
不多时,张十七郎便拿着一只葫芦回来了。麻佛散要来后,萧冉也将短刀消过毒了。这时候,两名府军便依照萧冉的话,抓住那匹马的辔头,让那匹马卧了下来。
萧冉左手捏住那支羽箭的箭杆,右手短刀用力一削,便把箭杆割断了。
割断箭杆时,萧冉看到这匹马哆嗦了一下,便对张十七郎说道“将葫芦里的药找麻布浸透了,捂在伤口处。”
萧冉知道麻佛散药性极强,自己又不知道该如何把握用量,就想出这个把药倒在麻布上,捂在伤口上的办法。
这办法还是第一次用,也是第一次用在马身上。效果好不好,萧冉也不知道。
别说萧冉不知道,就是做出此药的老秀才,在使用此药时也是琢磨着用,全然没有标准。
所以,给一匹马用多少,萧冉也只好琢磨着用。他先是让张十七郎先在伤口处少抹一些,看看效果怎样。
张十七郎岂能不知麻佛散厉害,听到萧冉的话后,只见他从甲胄下的麻布衣上撕下一块麻布,将葫芦里的药小心地在上面倒了一点。
然后,他便看着萧冉,似乎在询问药量够不够。
萧冉也不知道这点药量对一匹重达数百斤的战马起不起作用,就指着那处伤口说“若是看到马儿气息平缓,便是正好。若是挣扎便是少了。”
“那要是多了呢?”张十七郎一脸纠结的问道。
“多了便死了。你自己的马,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萧冉便不理他了,径直向火堆走去。
听到萧冉这句明显不想承担责任的话,张十七郎撇撇嘴,更为纠结的把手里沾了药的麻布捂在那匹马的伤口上。
若是这匹马被麻沸散麻翻了,以后自己就再也不骑马了。张十七郎在心里暗暗说道。
不是张十七郎矫情,他实在是被先前那匹身中二十多箭,依然驮着他跑回营地的马儿伤着了。
萧冉这时候又在火上烧那把短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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