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看着在驿馆院中列队完毕的府军,心里不禁有些感慨。这些府军都是跟着自己一路从西胡杀回来的,他们年纪普遍偏大,有的两鬓都有了白发。
他们都杀过人,杀过胡人。不管以前他们是士卒还是刑徒,现在,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就是青州北海郡长邑县男爵府的府军。
他们都没有家。当初从那一千多人里面挑选府军的时候,萧冉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无家者”。
无家便无牵挂,无家便会把主人家当家。前面是无家者的常态,后面则是他们的心态转变。萧冉想让他们回归一个大家庭,想把他们变成和张甲赵乙一样的人。
“府军,战死。”
当初草原上张甲和赵乙的喊声犹在耳侧。
想当年自家那位大将军老爹手下有一百名府军,分为甲乙丙丁戊五队,还将五名带队的队正改了名,叫做张甲赵乙周丙王丁------
自己是男爵,按照王朝规制可有五十名府军,也分为五队,带队的队正却不用改名。他们已经无家,再没了姓名,就再也没有光大门楣的机会了。
现在站在萧冉面前的只有三十二名府军,这是萧冉自己带了的那些再加上独臂汉子带来的那十多个。虽不满员,可等萧冉等人换了衣甲,穿上那套高将军“主动”送的、本就是萧冉等人从西胡带回来的甲胄后,这院子里便是一片杀气腾腾的气势。
萧冉摸摸腰间束甲的皮带,又顺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陌刀,心说自打得知屋顶上曾有人窥探之后,自己便是一身士卒穿着。谁知道那些想知道郡主身份的人,是不是还想着捎带着要了自己的小命。
大树驿孙驿长和那些武驿刺杀自己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还后怕。自己和府军都是一样的穿着,估计也能迷惑一阵吧。
现在,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人手,穿着自家老爹留下的甲胄,就是要告诉这并州城里的人,我是萧冉,是萧爵爷,今夜我就要把这城中的那些鬼魅魍魉杀个干干净净。
我要让这城中的人记住此夜,记住那个传说中脾气暴躁的萧爵爷。不是我动不动就想杀人,而是人不犯我,我则万事皆好。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众人听着,府中管家老何,前几日在这这并州城中突然不见了。这河西郡查找了数日,到此时还是音信皆无。何管家大家都认识,虽然样子难看点,可也是一个好人,从没有饿着大伙。”
说到这里,萧冉把眼前这支队伍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看到他们脸上,都有了气愤的模样。老何手里有账,这些人分的那些钱暂时都由老何管着。他们支用花费,都要找老何。现在听说老何丢了,就和他们的钱丢了一样。
这些府军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主人把那些钱都换了那张文书,也还不知道那张文书的兑换日期遥遥无期。若是知道了,他们不敢和萧冉算账,那座钱粮库他们是敢碰一碰的。
捡了的命,又是无家拖累之人,谁惹他们跟谁急。
“既然他们找不到老何,咱们就自家找,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算。我府中的人,一个也不能少。”最后这句,萧冉喊得很响。
“你们听到了吗?以后你们当中有人丢了,萧爵爷也会使这大的力气找你们。”独臂汉子在一旁喊道。
“听到了,我等拼了命也要把何管家找回来------”那些府军喊着。
驿馆的院子虽大,三十多人七嘴八舌的一喊,树上栖息的老鸦也被惊飞了。萧冉看看躲在一旁瞅着这边的那些驿卒,还有站在驿卒身后的驿丞,心说我就是要弄得动静大一些,让那些鬼魅魍魉有准备,到时杀个痛快。
抬头看看天色,已是傍晚,萧冉看了一眼身边的独臂汉子,说了声“出发”。
独臂汉子举起独臂,朝着院外一指,喊了声“甲队先出”。
听到命令后,阿史那安达儿率先带着十名府军出了驿馆。在他身后,又接连走出两队。那些高头大马一走进外面的街道上,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些路人停在路边,看着这些并不常见的宛地良马,心里都在想着,这是哪位官爷有如此多的护卫?只看这些马,就不是一般的官爷。
萧冉的马背石雎骑走了,现在他骑了老何的那匹栗色马,尾随着大队出了院子。在他身后跟着的是周继、杨文和杨武。
府军全部是挟刀带弩。刀是镇西关守军常用的腰刀,而挂在马鞍旁的弩机,则是让狼兵头疼的连发弩。
马蹄踏处,烂泥飞溅。是不是响起的马儿嘶鸣声,给并州城笼罩着一片肃杀之气。
河西郡的府兵有的还在街上查找脸上带刀疤的人,此时看到一支马队杀气腾腾的穿街过巷,就赶紧派人去给郑郡守报信。
没曾想,郑郡守得知这消息后,只是捋着长须笑了笑,对着大堂外说道“他这是在给自己立威啊!”
旁边站着的那位文官听了,就向前一步低头说道“是不是把我们的人撤回来?”
郑郡守摇摇头,说道“让他们远远地跟着,便宜行事。”
来报信的那名府兵听了,赶紧弯腰行礼后,就匆匆的跑了出去。
今日午后,萧冉看到那些府军赶过来后,就让老秀才写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我要杀贼”。
郑郡守知道萧冉说的贼就是劫持老何的人。这几天,自己几乎派出了所有的人手在这城中找来找去,就是要给萧爵爷今日要做的事情造声势。自己找不到,现在人家要自己找,你可不能不让人家找吧?毕竟,丢的是爵爷府的人。
谁是贼,郑郡守也不知道,但郑郡守知道萧冉一定知道。不然,这几天萧爵爷躲在驿馆哪里也不去,怎么今日自家的府军来了,就要杀贼了?
杀便杀吧!只是这小贼好杀,大贼你萧爵爷就杀不了了!
郑郡守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想着自己现在最好是煮一碗酒,让下人把那些不常吃的肉干也煮了,就在这大堂上等着。
想必今夜外面要热闹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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