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文康听到骆兴朝的话,眼睛露出一丝忧色,他们这些人已经投降,却并没有得到释放,反而被日本人关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自然是心中没底
“我们已经投降了,难道还会对我们下手,这些日本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褚文康顾虑重重,担忧地问道。
蹲在一旁的毕文祥一声冷笑,将手中的一根草根一撅两半,狠声说道:“还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不相信我们吗关起来熬一熬,看一看成色,这些手段我们以前也用过,不过这一次自己倒成了阶下囚”
大家都是斗争经验丰富的特工,当初在上海军事情报站也抓捕过不少犯人,对这些审讯伎俩也不陌生。
“认罪书也写了,照片也拍了,情报也交代了,他们还不相信我们”褚文康无奈地问道。
“他们是怕我们这些人里面有齐经武”崔元风恨声说道。
“对,一定是这样,你没看崔光启这个家伙连上个厕所都带着他那几个亲信,这是怕遭了暗算,么的,这么多兄弟都死在他手里,这笔账早晚要和他算一算”毕文祥接着说道。
“你小点声,他现在是日本人的红人,也还是我们的上司,想要我们的命,易如反掌,我们要想活着,就得忍”骆兴朝低声训斥道。
大家一时间都不再言语,静静地守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对面坐在石凳上的几个人。
这一群人大概有七八个人,为首的一个人,正是原上海军事情报站的行动队长崔光启,也是这一次给情报站带来巨大灾难的叛徒。
作为行动队长,他原来的亲信甚多,抓捕后他亲自诱降了这些亲信,所以他身边这个团体人数最多,也都是原行动队的骨干人员。
这个时候,一个日本军官看了看手表,便迈步走了过来,崔光启看到日本军官走了过来,赶紧站了起来。
“崔桑,休息的时间结束,请把他们都带回去”日本军官说道。
“是”崔光启马上躬身回答道。
日本人对这些特工管理的甚严,为的就是要熬一熬这些人的性子,磨一磨他们的棱角,以便日后的使用。
在崔光启大声命令下,所有的特工们在操场上集合,放风的时间已经过了,他们还要关回房间。
“大家回去休息吧,都不要胡思乱想,事情到了这一步,能留条活路就算是命大了”崔光启站在队列前面,大声的说道。
看着眼前那些熟悉的面孔,原本都是对自己尊敬信任的手下,可是现在他们的眼神里,都是难以掩饰的仇恨和猜忌,崔光启心中又何尝不清楚,这些人只怕吃了自己的心都有。
他们只是舍不得这身皮囊,度不过生死间的大恐惧,这才屈身侍敌,当了叛徒。
没有办法,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初也是想要自绝,可手中枪口对准太阳穴后,那一个小小的扳机却是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之后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崔光启这段时间天天在做噩梦,梦见那些被自己出卖而牺牲的队员,梦见自己被身边的那些队员们活活勒死,梦见
这种日子简直是煎熬,可是他还是要活下去,苟且偷生也要活下去,他小心翼翼地应和日本人的命令,对身边的人也是时刻警惕,生怕遭了暗算,只要这些日子熬下来,等大家的心思都习惯麻木了,就可以安心一些了。
队伍解散,骆兴朝带着几个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心中在不停地盘算着,他这段时间在一直观察着崔光启的举动,这个罪大恶极的叛徒必须清除,现在他们被关在这个大院里与外界隔绝,军情处派来的锄奸队肯定是无法接近的,看来只有自己动手了
只是自己已经取得了敌人的信任,可以打入敌人内部成为一颗钉子,如果仅仅是为了锄奸,就牺牲生命,到底值不值得呢他不禁又有些犹豫不决
三天之后的早晨,宁志恒刚刚上班,就看到易华安守在门口等着自己。
自从藤原会社的商业电台设立之后,易华安就再没有回别墅居住了。
他也是多年的特工,接受过发送电报的训练,所以他一直看守着电台,就在会社通讯室的旁边,布置了一处房间,每天晚上按约定的时间接收或者发送电报,以保证能够及时的和各方面联系。
宁志恒看着易华安一大早就守在门口,就知道他一定有事情禀报。
两个人进入办公室,宁志恒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情”
易华安赶紧上前低声汇报道:昨天晚上谭公馆发报,电文我翻译后已经烧了。”
谭公馆的电文自己刚刚来到来到市区,谭公馆那里会发生了什么事
“内容”宁志恒沉声问道。
“要求你尽快回租界一趟,王汉民已经来到上海,通过我们的紧急联络点,要求和您马上见面,非常急”
王汉民来了,这个人做事如此拖沓,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才赶到上海,现在还这么急要求见面不会出了什么问题了吧
宁志恒心神一紧,他最怕的就是这些人在上海人地生疏,搞出纰漏,看来自己必须回去看一看了
他不再多说,点头说道:“你看好了这里,我现在就走,尽快赶回来”
宁志恒现在完全可以用做生意的名义,随时进入租界,就算有人疑心,也有宪兵司令部为自己背书,所以他并不用太过担心。
他每一次都会选择不同的桥梁通道进入租界,等他赶回谭公馆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一进门,宁志恒就向左柔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左柔摇了摇头,开口回答道:“昨天下午,王汉民启用了我们的紧急联络点,就传来一个口信,说是要和你见面,有重要事情商量,我只好发报通知你”
为安全起见,王汉民和宁志恒只能亲自见面,就是霍越泽也不能替代宁志恒,这也是宁志恒以前就规定好的,两个情报站绝不产生任何交集。
宁志恒的心头有些疑虑,他不能不有所防范,好在见面的地点在法租界,自己只要布置妥当,安全还是能够保证的。
当天晚上,经过几番周折,志恒终于和新任的站长王汉民见了面。
王汉民四十多岁,穿着一身旧西装,中等身材,体型单薄,消廋的脸上留着一缕胡须,脸色有些苍白,气质略显文雅,倒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站长,一路劳顿幸苦,我这些天一直等着您的消息,甚是担忧啊”宁志恒热情地上前握住王汉民的手,连道辛苦
王汉民是处座的嫡系,他本人能够任职武汉站的副站长,自然也是老资格的特工,要知道武汉一直以来都是民国的陪都,仅次于上海和南京的大都市。
而武汉军事情报站也是仅有的几个甲种大站之一,级别并不比上海站低,王汉民本人也早就是上校军衔了,无论是资历和职位都高于宁志恒,宁志恒自然不能怠慢
王汉民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过分的副站长,也是赶紧说道:“我这一路不太顺利,人员又多,好不容易才赶到上海,有劳志恒挂心了。”
他来上海之前,就早听说过宁志恒的名字,这位年轻人加入军事情报调查处不到两年,就展现出来了让旁人无法企及的卓越才华,再加上身后强大的背景,迅速成为了军事情报调查处青年军官的一面旗帜,期间军功无算,就是处座也无法压制住其上升的势头。
这一次自己被硬性指派来上海,最大的原因就是处座要阻止这个年轻人上位,避免其在上海这个主要敌后战区里继续坐大,遏制住他的实力膨胀。
可是他自己又何尝愿意离开安全舒适的大后方,来到上海这个危险重重的不测之地,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踏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他的前任郑宏伯还算好,最少可以全身而退,可如果干脆就把命丢在这里,那就太冤枉了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王汉民直奔主题,开口说道:“之前郑站长撤离的匆忙,很多情况我都不了解,上海这里我确实是人地两生,以后还要志恒你多多帮衬啊”
宁志恒却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回答道:“站长您经验丰富,志恒才疏学浅,少不更事,应该是我来请教您才是”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只是在情报站建立之初,处座就交代过,我们两个分站各负其责,互不相属,只有发生紧急情况,我和郑站长才采用专用通道见一次面,沟通信息。”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让王汉民顿时无话可说,他自然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不过这一次他确实是有事相求,不得不厚着脸皮找上门来,所以就再次说道:“这个情况我也知道,只是这一次来的路上出了一些意外,我只好厚颜找到志恒你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