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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坦言

    “夫九窍者,在天为九星,在地为九州,在人为九窍。九窍之不正,故曰受邪……”

    讲经堂,正中一座白玉高台上,白术结跏跌坐,在其身侧高台下,数十个僧人将其团团围住。

    今天过去之后,算从他来到丰山的时日里,也是正正经经过去了一个月。

    得到练窍的心法后,他几乎只要一有空,就跑去无怀的住处,向他问东问西。

    虽说有属性面板在,他并不需要如此作态。

    但凡事小心一点,总是不会出大错。

    这些天里,就连无怀这等脾性,也被白术扰得不厌其烦。

    而今天,他坐在讲经台上,正是向丰山寺的僧人,阐述自己对于赤龙心经的见解。

    “万物盗天地之精以生成,人盗万物之形以御用,万物盗人之力以种植。彼此相盗,各获其宜,俱不知为万物化……”

    高台上,丰神俊秀的僧人一袭白衣,面如冠玉,眉朗目清。

    他嘴唇微动,声音却沉沉响彻整座讲经台,不高不低。

    白玉台下的僧人们或皱眉,或欢喜,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闭目沉凝。

    门外,见到这一幕的无怀轻声一叹,方正肃穆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笑意。

    果然,不愧是近道体。

    这些天里,即便他向来好为人师,也被白术连番扰得心烦意燥,恨不得让他去闭个死关,好让耳根清净清净。

    可成效,也是显而易见。

    他对胎息境的心法,显然已是吃透了,甚至是举一反三的地步。

    依照无怀的眼光,以白术这一身底蕴,已经可以尝试开辟窍穴,真正踏入练窍,进入“食气者神明而寿”的第二境。

    在他默默思忖时,高台上,白术此番的讲经也终于就此结束。

    他站起身,朝台下众师兄双手合十,随即一跃而下。

    讲经一说,明为讲经,实则是抒发各自对武道的见解。

    千人千面,观摩同一件事物,还往往能得出不同的见解,更何况,这事物本就各自不同。

    丰山寺里,只有白术修行赤龙,与无怀一脉相承。

    余下的人选,如虚岩,修行的是《定元守意心经》,身侧满头大包,仍未消散的灰衣僧人,他则是修行《妙法心经》……

    更有甚者,有半途拜入丰山的世家子,则干脆是修行家传武学。

    对于这种,无怀也并未禁止。

    高屋建瓴,这种情况在武道修行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法通则万法通,即便无怀未曾修行过这些心法,可对于门下弟子的种种疑窦,他总能阐述个通透。

    人觉经始终不见动静,无怀也曾硬着头皮给他讲过几次,可都是效果甚微。

    见到无怀给自家师兄们讲经的一幕幕,白术,也打消了死磕人觉经的想法。

    境界为先,还是先把心经提上去,尽早开始会所嫩模吧。

    他与众僧点点头,微笑示意,便在自己那方蒲团上坐定。

    接下来,讲经的是虚弘,他修行的是《天平牛魔正经》。

    这种心法气势恢宏,虽有侧重,但仍是不凡。

    讲经的这些天里,白术也从中受益匪浅,大大长了番见识。

    在他和众僧皆屏息以待时,突然,一道心音从脑海中响起。

    “虚明,出殿来寻我。”

    白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无怀的声音。

    他低着头,快速从讲经堂里穿过。

    虚弘的讲经正到要处,才刚刚论述虚的要理,众僧听的摇头晃脑,虽然察觉到他的离去,却也没有过多在意。

    最角落,虚岩原本正托着腮帮子,不时嘿嘿一笑,可突然,安坐在蒲团上的白衣小和尚,不知为何,竟悄悄走出门外。

    虚岩眼神凝了凝,他沉默了半响,也径直跟了上去。

    出了讲经堂,一路七转八绕,都不见丁点人影。

    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毗卢殿、观音殿……虚岩几乎绕了小半座山,却还是不见半个人影。

    在他几乎想腾起遁光,把丰山都转一遍时,眼角余光处,一个白衣小和尚捧着盒子,正施施然拾阶而上。

    “小师弟!”

    神游天外,正捧着大盒子的白术吓了跳,

    一道青灰遁光轰然从天而降,虚岩绷着胖脸,小腹上的赘肉一颤一颤。

    “大师兄。”

    白术放下盒子,朝高胖和尚行礼。

    这些时日,他与丰山众僧虽称不上亲密无间,却也混了个熟络。

    丰山寺庙大僧小,自然也少了那些龌龊。

    虽然有三年一期的楞严法会在前,人人都是敌手,但显然,除寥寥几个人外,剩下的,都似乎不抱什么期望。

    虚岩拜师最早,在无怀草创丰山不久,就被赤面僧人从林中捡到,而后抚养长大。

    习武、剃度、拜师……虚岩对无怀而言,近乎算是半子,也因此,是丰山寺真正意义上,名副其实的大师兄。

    他还未来得及拜下,身躯就被一股巨力生生托住。

    在白术惊愕的目光中,虚岩的胖脸肃穆异常,他郑重其事地后退几步,朝自己俯身一拜。

    “师兄?”

    “总算道歉了,不然的话,总像喉咙里卡了根刺。”

    无怀洒然一笑:

    “小师弟,你不知道,在你承法的时候,我心底其实存了交你出去的念头。”

    “因为谢家?”

    “因为谢家。”

    “谢家竟如此势大么?”白术皱眉。

    “同为天下主宰,彼此却也隐隐有分差。”

    虚岩苦笑一声:

    “谢家的事,等你日后便知晓了,天下十二巨室的魁首,远不是你现在看到的,那么简单。”

    “大师兄。”静默了片刻,白术叹息一声,开口问道:

    “反正我也昏过去了,什么都没听见,何必又要告诉我?

    大师兄,就不怕我心中暗存了几分芥蒂。”

    “我从小被师尊养大,小师弟。”

    虚岩摇摇脑袋:

    “你让我如何难得糊涂?”

    “师兄,真可谓君子之风。”

    这一句,的确是真情实意。

    “君子?我怎敢称君子。”虚岩拍拍自己的肚子,再度苦笑一声:

    “我只希望自己能不违逆师父的教诲,做个好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