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灯依旧眯眼笑着,心外无物般地看着面前的四海,一转眼多年,四海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但还是那么好看。
他依稀的记起了两人曾经的故事。
七岁那年,四海随父亲来到轮回寺。
那年无灯八岁。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便觉得这个小姑娘哪哪都好,只想天天跟他待在一起。
无灯:“师傅,我若是有喜欢的人了可怎么办?”
师傅:“她有什么好?”
无灯:“她唱歌好听,生的好看。她嫌弃我念经跑调,嫌弃我是个光头,可我就是喜欢她。”
师傅:“送你本《增一阿含经》念念,静静心。”
无灯:“心里还是乱。”
师傅:“先读着,等她走了就好了。”
无灯:“那我也跟她走。”
师傅一把抢过《增一阿含经》:“别把我的经书也带走了。”
无灯:“反正你留着又没什么用。”
师傅:“熊孩子,你以为为师为什么出家!”
从此七念喜欢上了唱经,喜欢上了戴僧帽。
无灯:“四海,你为什么嫌弃我?”
四海:“我没有嫌弃你,我嫌弃的是你唱的经不好听。”
无灯:“你嫌弃我长得不好看。”
四海:“你长得好看,只是没有头发。”
无灯:“所以呢?”
四海:“还是不好看。”
无灯:“所以你不喜欢我?”
四海:“可你人好,我喜欢。”
无灯:“师傅说,你是我的眼睛。”
四海:“师傅也说,你是我的眼睛。”
无灯:“师傅的意思是说,我比你好看?”
四海:“为什么?”
无灯:“因为你的眼睛生的好看啊。”
四海:“我练功的时候离我远一点行不行?”
无灯:“咱们一起修行岂不更好?”
四海:“你这么厉害,我有压力。”
无灯:“我比你大一岁。”
四海:“你这么说,我更生气。”
无灯:“为什么?”
四海:“凭什么才大一岁就厉害这么多!”
无灯:“那我等你两年。”
四海:“你要是没我厉害,我就不喜欢你了。”
无灯:“那我好好练,变得更厉害。”
四海:“师傅说你太执拗,我也觉得。”
无灯:“为什么?”
四海:“我练功的时候离我远一点都不听话。”
无灯:“那我在那块石头上行吗?”
四海:“那块石头比这块石头只远两米。”
无灯:“已经很远了。”
无灯:“好吧。”
七念:“师父,我一直不知道,应该叫您师父,而不是师傅。”
师父:“叫我师傅就好,我压力小点。”
七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该叫您师父。”
师父:“旁人又听不出来。”
七念:“可四海知道。”
师父:“她如何知道?”
七念:“她说一直当您是师傅。”
师父:“嗯,我知道。所以呢?”
七念:“她说只是师傅笔画太多,太费脑子,想不过来。我这才知道,师父要好写很多,也好想很多。”
师父:“奥。”
七念:“那我以后叫你师父吧?”
师父:“还是叫师傅吧,我压力会小点儿。”
七念:“好吧师父。”
无灯想到这里,笑得更甚,忽然眼睛里闪过一丝伤感,他想到了四海走的那一天。
十岁那年,四海与父亲拜别轮回寺。
那天七念哭成了泪人。
七念:“师父,我心里难受怎么办?”
师父:“心里不难受才不正常,看淡了就好了。”
七念:“我学不会看淡。”
师父:“感情不浓就不会看淡。”
七念:“这修行我看是修不了了。”
师父:“你不用修。”
七念:“为什么?”
师父:“因为你修不了啊。”
七念:“那我就不出家了。”
师父:“从来没让你出家。”
七念:“那我回家了?”
师父:“可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七念:“唉,也是。我真想外面也有个家,好出去看看。”
师父:“师父外面有个家,过两年可以带你出去看看。”
七念:“那能见到四海吗?”
师父:“有缘自会相见。”
七念:“缘是什么?”
师父:“就像你与我,你与她。”
七念:“所以我们会相见?”
师父:“先把这本经回去背过。”
七念:“师父,你不是说不用背太多经?学多了就傻了?”
师父:“经阁里的书你背完了吗?”
七念:“书太多了,背不过。”
师父:“为师已经把隔壁山尼姑庵还有山下书店的书都背全了。”
七念:“所以,就学傻了?”
师父:“回去背书。”
七念:“好,师父。可这是什么经,怎么还是手抄本,是师父写的吗?”
师父:“是。”
七念:“那这本经叫什么经?”
师父:“闭口禅。”
无灯本就不算是出家人,只是出生时被恰巧放到了轮回寺的门口,被师父带了回去,以寺为家而已。
所以师父从来没想让他灭七情六欲,一心向佛门。向佛这件事,从来都该是自己的心之所向,不该与旁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