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阿江带上来的是一个模样颇为威武的汉子,见到耶律辰也毫不意外,只是道:“钰王殿下,所谓各为其主,殿下不必再审,径直将小人问罪就是”
还是个耿直汉子
耶律辰扬眉,问道:“我只问你,你们潜入上将军府,意欲何为”
那汉子摇头道:“殿下不必多问,横竖小人什么都不会说”
还是块顽石
耶律辰勾勾唇角,慢悠悠的道:“你不说,本王要查,也自能查得出来”
那汉子哼的一声,意示不信。
耶律辰定定向他凝注,慢慢道:“你一身横练功夫,却不擅近身擒拿,当是军中之人。本王即刻命人画了你的画像与兵部备录比对,自然会知道你是谁”
苍辽征兵,每一次都会将征到的新兵画像造册,在兵部备案。其后新兵分入哪一营,归哪位将军统帅,都会记录的一清二楚。等到征战,立功受封,自然又会再添上一笔。此一节,军中将士皆知,钰王殿下自然不是虚言恫吓。
只是,苍辽兵马数十万,要将画像一一对比,怕是要穷年累月之功。
那汉子自然也想到此节,轻哼道:“钰王殿下既有法子去查,又何必审问小人”
耶律辰含笑道:“你能与本王从属斗那许久,足见也是可用之材,本王一向惜才,给你一个机会罢了”
昨天相斗,以二敌一,不到百招便已被擒,在这汉子心中,引为奇耻大辱。此刻听耶律辰所言,抬头向阿江望去一眼,气势顿时泄去一半。
阳谷关一战之后,钰王的声势故然如日中天,可是名声最响的,还是那位他称为生死之交的萧三郎,虽然知道钰王身边的长随身手不凡,又哪知道,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青年,竟然是个劲敌
耶律辰与他说话,看似漫不经心,可是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放过。此刻见提到阿江是自己的从属,他竟没有丝毫意外,不禁微微扬眉,突然问道:“阁下是出自神策营还是黑甲军总不会是禁军罢”
“什么”那汉子一惊。
耶律辰见他如此神情,知道自己已经猜到,微微勾唇,身子前俯,向他定定而视,慢慢道:“禁军素来不招新兵,只在各营选拔精锐,以阁下的身手,要被选入禁军,想必不是难事”
那汉子抿唇不应,神色间却露出一丝不忿。
耶律辰看在眼里,话锋一转,轻哼道:“只是从两年前,楚少将军调入铁骑营之后,卿统领新任禁军统领,并未再给禁军新选将士。而禁军的旧人,对楚少将军极为敬重,想来不会伤及他的家人”
既然会对楚大小姐下手,也就是说,此人不是禁军的人
楚若烟点头道:“禁军守护皇城安危,四哥选拔将士,除去要考较弓马功夫,自然还要有一副赤胆忠心若不然,稍一不慎,选一粒老鼠屎进去,轻则给自个儿招祸,重则,可是危及朝廷”
几人听她将这汉子比成一粒老鼠屎,都不禁好笑。旁人还只是挑唇微笑,阿江却“噗”的笑出声来。
那汉子脸色乍红乍白,却闭唇不语。
这丫头倒是明白
耶律辰微微一笑,点头道:“黑甲军素来是我苍辽精锐,本王几次出征,虽说不曾携带,可是几次入军营巡视,见军容整肃,也是欣慰的紧”
那汉子听他说到黑甲军,方才皱起的眉结微松,默然而跪,再没有别的表情。
也不是黑甲军的人
耶律辰轻吸一口气,语气微微转冷,慢慢道:“神策营同为我朝精锐,营中将士本来前途无量,可惜军中将领身受皇恩,不思报效,反而结党营私,当真是令人失望”
那汉子听他前一句还是对神策营的嘉奖,后边立刻变成贬斥,不由浓眉倒竖,大声道:“我神策营将士每逢征战,也一样奋勇直前,又哪里比不上黑甲军”话一出口,立时惊觉,连忙闭嘴,可是说出的话,已经无法收回。
哦,你是神策营的人
楚若烟挑眉笑道:“如此一来,倒不必动用兵部的人对比什么画像,只要将神策营的几位将军唤来,一问便知”
耶律辰微微勾唇,向那汉子问道:“神策营又分上三营下三营,闻说各营将领不和,明争暗斗,可是真的”
那汉子方才一句话说错,心中暗悔,此刻听他再问,生怕又落入圈套,咬一咬牙,侧头不理。
耶律辰倒不追问,又接着道:“上三营柴副统领为人刚正,素来不涉党争,若知道你无视军纪,私自投靠朝中清贵,断不容阁下留在军中”
那汉子双唇紧抿,一言不发,神色间却颇为不以为然。
耶律辰唇角微勾,一字字道:“所以,阁下份属下三营”
那汉子心头突的一跳,虽说神情未变,可是眼底已皆是震惊。
耶律辰拂袖起身,向阿江道:“押下去罢,本王已知道他主子是谁”
这就知道了
不止楚若烟、明彦君,就连盖玉啸也不禁错愕,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汉子更是震惊莫名,双眼大睁,抬头向他瞪视。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啊,这位钰王殿下莫非是妖怪,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阿江虽也不解,但他既然吩咐,也就立刻应命,抓住那汉子衣领提起,拖了出去。
楚若烟瞧着那汉子被拖远,这才皱眉道:“神策营下三营,难不成是万征”
虽说知道万征此人心胸狭窄,可是要说万征命人向她动手,终究还是难信。
耶律辰向她一望,摇头道:“此人是神策营下三营的人不假,但是他所投靠的主子,却未必定是下三营的将领”
“那又会是谁”楚若烟不解。
刚才妖孽只问到下三营就停住不问,若不是下三营的将领,他又如何猜得出来那人的主子是谁
耶律辰见她满脸迷惑,向盖玉啸、明彦君望去,但见这二人也是定定向他注视,似在等他释疑,不禁挑唇一笑,摇头道:“本王也不知道是谁”
所有的人:“”
不知道
不知道你问一半不问
耶律辰却并不打算说的太过清楚,整整衣裳,又端端正正坐回去,依旧细细品茶。
盖玉啸定定向他凝注片刻,实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既不说,也不多问。
楚若烟瞪他半晌,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推推他肩膀,唤道:“九哥,你捣什么鬼”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学会故弄玄虚了
耶律辰微微一笑,反手将她手掌握住,牵她在身边坐下。
明彦君凑到盖玉啸耳边,低声问道:“三哥,钰王殿下几时学会装神弄鬼了”声音似乎压低,可是说的几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耶律辰却浑当没有听到,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楚若烟却一脸求教的瞅着盖玉啸。
是啊,这妖孽几时学坏了
这话本是说笑,盖玉啸却似不觉好笑,反而认真想一想,才摇头道:“这倒不曾留意,大概是结识楚大小姐之后”
楚若烟瞪眼:“喂,怎么又赖在我身上”
盖玉啸瞥她一眼,却侧过头不应。
从回京之后,自己这位表弟学会的,岂止是装神弄鬼不赖到楚大小姐身上,又能赖谁
明彦君见一个神色不动,没有一丝表情,另一个就气鼓鼓的瞪眼,不禁好笑摇头。
学会楚大小姐毛病的,岂止一个钰王萧三郎这凭白赖上人的功夫,怕也是得自楚大小姐真传
几人说着话,阿江已经回来。耶律辰问道:“都已安置妥当”
阿江躬身道:“依爷的吩咐,已都安置妥当”
你吩咐什么了
几人诧异,齐齐向耶律辰望去。见耶律辰含笑不语,楚大小姐先忍不住问道:“阿江,你如何安置”
阿江耸肩道:“照爷的吩咐,给他好生吃一顿,依旧送回去关着”wavv
所有的人:“”
吃一顿
“嗯”耶律辰点头。
阿江躬身回道:“是吃的是又肥又厚的大肉肘子,还就着几粒大蒜”
这是什么搭配
楚若烟眨眼,疑惑的瞧着耶律辰半晌,突然“啊”的一声,拍手道,“好计”
你又知道了
耶律辰扬眉,向她笑望。
楚若烟笑道:“他们既然是二人一同被抓,可是九哥审一个不审一个,审过的一个毫发无伤,还吃的满嘴流油回去,他那同伴自然会以为他已招供,必然向他斥责”
不止吃的满嘴流油,还吃几粒大蒜,生怕他同伴不知道
“对啊”明彦君鼓掌,赞道,“他们二人争执,自然会说出一些不愿与我们说的话来,到时要知道他们受何人指使,岂不是比我们径直问话要方便许多”
耶律辰含笑赞道:“若烟当真是聪慧机警,明郡主也不惶多让”
明彦君笑道:“王爷智计,彦君佩服,可当不起王爷一赞”
楚大小姐倒是将那称赞坦然认下,侧头向阿江问道:“九哥命你押人,我们都不曾听他吩咐你给什么大厚肘子吃,难不成你们还有暗语”
阿江笑道:“是方才进临江楼时王爷吩咐”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
这一节方才还觉奇异,说穿了却没什么稀奇,楚若烟点头,却转念又再问道:“九哥如何知道,他是神策营下三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