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烟较往日起的早一些,收拾妥当,就向前院里来。出垂花门,走不出多远,就见府门那里楚若帆进府。
楚若烟连忙唤道:“三哥”三步并成两步赶上去,挽住他胳膊问道,“三哥是从巡城营回来,还是从兵部回来”
楚若帆侧头瞧她一眼,轻哼道:“怎么,钰王殿下和你四哥又要算计我什么”
还在为鲁晋的事生气啊
楚若烟抿唇,轻摇他的胳膊哄道:“三哥这么说话,九哥岂不是冤枉当时查出那档子事来,又不能处置,九哥好不容易安抚住元迅,是元迅说四哥虽然神勇,终究年少,不甚稳妥,九哥想着三哥治军素严,才将人放去三哥那里打磨。虽说没有经过三哥应允,可是元迅和九哥都以为,此事非三哥莫属,可见对三哥的看重”
“小马屁精”楚若帆被她说笑,抬手在她额上轻弹,才摇头道,“只是你们这一番苦心,怕日后若湖不能领会,反遭怨怪”
楚若烟轻哼一声,摇头道:“怨怪如何难不成因为她的私念,我们就不顾一切的赖上元迅元迅是什么人物,岂是我上将军府想赖就赖得上的”
楚若帆叹道:“昨日我瞧过那个鲁晋,虽说不是什么将才,胜在身强体健,对我还算畏惧,严加打磨,或者日后还能搏个前程”wavv
楚若烟“噗”的一笑,抿唇道:“他做贼心虚,看到三哥,自然畏惧,三哥要将他如何,他岂敢不照做”
楚若帆挑一挑唇,又摇头叹道:“只怕他纵然有出头的一日,若湖也未必满意。”
楚若烟轻哼道:“怕她心里,到如今还只认睡了她的是元迅,纵不是,也定要赖到他的身上”
兄妹二人说着话,往书房里去,楚若烟先唤丫鬟去给楚若帆传早膳,这才问道:“三哥,昨晚可曾查到什么”
就知道这丫头忍不住要问。
楚若帆微微一笑,点头道:“如钰王殿下所料,功绩侯府和太师府果然都派出人去。”
也就是说,不止功绩侯府,就连太师府,也要牺牲梁氏,保全家族
楚若烟皱眉,轻哼道:“为了权势,竟然完全不顾亲情”
楚若帆心知她动了恻隐之心,伸手轻揉她的发顶,长叹道:“烟儿,寻常百姓,看到我们这等人家,空有羡慕,却不知道,身在世家旺族,肩上便承担家族兴衰。那梁氏虽说无辜,可是她身为万雄志之妻,对他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劝阻,走到今日,也难怪旁人”
身为一个现代人,虽然不有认同这个世界对待生命之轻,可是也知道无法改变。
楚若烟叹口气,撇开此话不提,摇头道:“耶律修被废,梁氏一死,功绩侯府就与他撇清关系,再与田少卿府结亲,恐怕立刻又会重投明主,只是不知道,他们又瞧上谁”
众皇子长成,各有自己的势力,经过昨日,耶律修被废,朝堂上,会有一次小规模的洗牌,局势会如何变化,一时还难预料。
楚若帆听她提到田少卿府,想起昨夜的事,扬眉道:“昨夜黄昏之后,田佳宁去了功绩侯府,直到功绩侯府派人出去,她才离开”
再有一个月就要成亲,田佳宁该当留在深闺待嫁,怎么不止到处乱跑,还是黄昏跑去功绩侯府
楚若烟诧异,皱眉道:“田佳宁心思深沉,昨儿生出那许多事来,她必然知道,那个时候跑去功绩侯府,自然不是去和万征幽会”
楚若帆听她前一段话,还微微点头,听到后一句,忍不住好笑,摇头道:“此事王爷已命人留意,你不必去管”
兄妹二人正说着,就听门外脚步声响,跟着小厮回道:“四公子回来了”跟着帘子挑起,楚若麟跨进门来。
楚若烟跃起相迎,问道:“四哥刚刚下朝”
楚若麟应一声,先给楚若帆见礼:“三哥”
楚若帆见他神色凝重,问道:“发生何事”
楚若麟摇头,看看楚若烟,才又看向楚若帆,微默一瞬,才慢慢道:“今日钰王殿下和卞侯爷在殿上为南疆一案请旨,哪知道皇上还不曾审理,刑部就传来消息,说昨夜三名案犯畏罪自尽”
“畏罪自尽”楚若烟瞠目,摇头道,“鬼才信”
楚若麟道:“烟儿也不信”
“当然不信”楚若烟接口,“若是他们畏罪,想要自尽,从南疆一路回来,有的是机会,为何一定要等到进了刑部,九哥请旨御审的时候”
楚若帆点头道:“不错”
楚若烟再道:“还有,纵然其中有人想到御审害怕自尽,也不可能三个一样的心思”
所以说,此事可疑
楚若帆道:“连烟儿也想到的事,皇上和满朝文武岂有想不到的”
楚若麟点头道:“此事最大的嫌疑是安王殿下,皇上已暂撤他掌管刑部之权,交给王爷细查”
“那南疆的事呢就这么算了”楚若烟追问。
楚若麟叹道:“死无对证,虽说皇上也命人细查,怕是查不出什么”
“是啊”楚若烟耸肩,“显然是在杀人灭口,可惜卞侯爷一番辛苦”唏嘘片刻,又转话问道,“今日可说到沉丹一行几时离京”
楚若麟一窒,向她瞥去一眼,才道:“王爷已经请旨,三日之后,亲自送沉丹一行启程”
“由谁护送”楚若烟忙问。
楚若麟道:“王爷调前锋营的人马,由元哲世子护送”
“哦”楚若烟失望的应一声,低声道,“怎么不是四哥”
楚若麟自然知道她想的是殷洛的事,一时不知如何接口,楚若帆不知道还有那些曲折,忍不住笑道:“你四哥可是少将军,这等事,哪里就用得上他”
楚若麟闻言,忙顺着他点头,将话岔开。
三日之后,沉丹一行终于启程回返沉丹,耶律辰率领满朝文武,代天子出城相送,楚若烟、贝妤、卞红欣三人随行,一路送出三里湾来。
初春时分,三里湾的树上梢头,已有新绿,连大戈壁上吹来的风也变的温和。耶律辰在工部临时搭起的棚子前下马,引着沉丹太子殷觉前去,案上取过酒敬道:“耶律辰有幸结识太子,当真是三生有幸,今日别过,但愿后会有期”
想这半年来在上京所发生的一切,殷觉心神微恍,慨然叹道:“殷觉此行,能结识钰王如此人物,才是三生有幸,苍辽一行,殷觉穷此一生,怕再不能忘只盼日后钰王能往昔沭一行,也好教殷觉一尽地主之谊”话说完,与他对饮。
耶律辰和殷觉,虽说同为皇子,但却各自有不同的际遇,一个高居庙堂,一个久在江湖,一个见多识广,一个博闻广记,这几个月相处,竟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此刻举酒饮尽,相视而笑。
这一会儿,楚若烟和贝妤一左一右,握住殷洛的手,也是殷殷惜别。
殷洛从出城门,目光就时时落在楚若麟身上,却见他只是远远的站在群臣之中,竟不向自己多瞧一眼,心中酸涩难言,又不敢流露半分。
此刻见这姐妹二人也是依依不舍,终于红了眼眶,哽声道:“这几个月来,多蒙两位妹妹照应,今日一别,怕后会无期,便容殷洛僭越。”
从相识之后,她对二人都是以“贝县主”、“楚大小姐”相称,此刻分离在即,心中情绪涌动,径直唤成“妹妹”。
楚若烟听她措辞虽说没有异样,可是语气中满是神伤,连忙劝道:“如今两国结成永好,日后音书可托,我们自当常有联系。更何况,昔沭虽远,总有道路可通,怎么就后会无期说不定几时,我们就逛去昔沭城,叨搅公主呢”
殷洛听她说的通达,心情倒是稍缓,微微点头。
这一会儿,殷觉辞过耶律辰与耶律元迅等人,也向这里而来,抬头瞧一眼明彦恩,却向卞红欣道:“卞大小姐,日后若是明世子待你不好,随时来昔沭找我,本太子必然会扫径以待,倒履相迎”
挑事情
明彦恩挑眉,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立在卞红欣身后,微微俯首道:“多谢太子盛情,若有机缘,必当前往昔沭拜会,只可惜我与欣儿大婚,太子不能光临,彦恩此生之憾”
这明世子倒也不是好惹的
楚若烟等人好笑。
而卞红欣留意的,却不是他与殷觉的言语机锋,整副心思,只听到“大婚”二字,心中惊异,抬头向他注视。
殷觉倒是留意,眉端微挑,含笑道:“二位大婚,殷觉虽不能亲自道贺,必然奉上一份大礼”
见这二人虽然都唇含浅笑,却互不相让,耶律辰大觉头疼,连忙道:“时辰不早,漠上行路辛苦,还请太子早些启程”
殷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向明彦恩抱拳一礼,又再转向众人一礼,这才道:“殷觉告辞”转身一跃上马。
殷洛见状,依依不舍松手,后退两步,向姐妹几人一礼,但觉鼻子一酸,已不敢抬头,蓦的转身,快步走向骆队。
耶律元哲扬声喝令,苍辽两千送行的将士也一同上马,护在沉丹一行两侧,向漠上驰去。
眼望着沉丹一行越走越远,楚若麟的目光,终于渐渐凝聚在数千人中那一点红裳上。
走了
从此之后,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期,但愿,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