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看她一眼,微叹一口气,看看明辉,又望向皇帝。
明辉向卞红欣望去一眼,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灰败,微微摇头。
明彦恩的伤势,竟能让堂堂皇子相让御医,此刻身经百战的孝康王又这副神色,令皇帝也有些诧异,见御医望来,点头问道:“明世子如何”
御医又转头瞧瞧卞红欣,似有不忍,摇头道:“明世子身上大小十几处伤,失血太多,虽说勉强保住一条性命,却不知道不知道何时能醒”
“什么”众人齐惊。
虽然知道明彦恩伤的不轻,可是却没有料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卞红欣一张小脸儿顿时变的惨白,珠泪在眼眶里滚了滚,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来,一把抓住御医的胳膊,颤声问道:“你你说保住一条性命,只是不知道何时能醒,也就是说,他不会死,是是不是”
御医点头,又无奈摇头,长叹道:“若是昏迷太久,怕也难测”
“还有呢”卞红欣追问。虽说一张脸白的吓人,可是眼中泪水已褪,透出一份狠绝。
“这”御医略一迟疑,又向明辉望去一眼。
明辉的目光,也落在卞红欣身上,其间情绪,复杂难解,隔好一会儿,才向御医点头。
御医会意,略整一下思绪,才慢慢道:“明世子腿上的伤虽说吓人,好生休养倒不打紧,只是他的右臂,几乎被狼嘶咬下来,怕难保住。还有”
他每说一句,卞红欣的脸就更白几分,见他迟疑,咬牙问道:“还有什么”
御医再看一眼明辉,见他并不阻止,长叹一声道:“明世子的左脸,被狼爪抓中,怕是怕是难以愈合”
也就是说,明彦恩的脸毁了
楚若烟立在卞红欣身后,听到此言,脑中瞬间闪过他温和的笑容,只觉胸口一疼,几乎无法呼吸。
虽说上京城不少世家子弟生的不俗,可是明彦恩在其中仍算出类拔萃的人物,如今,不但身残,脸也毁了,让他如何受得了
卞红欣双眼大睁,定定的瞧着御医,见他不再说下去,才又一字字问道:“还有呢”
还有
你还嫌不够
御医瞧一眼明辉,摇头道:“旁的伤倒不打紧”
没有了
这已经是最坏的情况
卞红欣微松一口气,只觉两条腿软软的使不上力,身子一晃,倒退一步。
楚若烟忙将她扶住,低声道:“卞妹妹,你且坐坐,喝口水”扶着她在旁边的榻上坐下,取水给她。
卞红欣接过水大大饮一口,抱着杯子怔怔出神。
皇帝向众人环顾一眼,皱眉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你们谁能告诉朕”
这一劫难,受伤的不止是孝康王府的世子,还有当朝皇子,一国王爷
谁能告诉
楚氏兄弟对视一眼,目光都落在盖玉啸身上。
他们和耶律辰、耶律元迅先后赶到,自然明白那二人也不知道前后始末。而他们赶到时,卞红欣已在树上,狼群中只有盖玉啸和明彦恩与狼群厮杀。
盖玉啸见耶律辰也抬头望来,微微摇头,却将目光落在卞红欣身上,思索一下,向皇帝躬身,慢慢道:“臣赶到时,只见到明世子受伤,便冲前相救”
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
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卞红欣身上。
帐中顿时一片死寂,卞红欣受惊般的抬头,听楚若烟低声再问,才轻轻点头。默然一瞬,才断断续续讲道:“我我和明大哥本想在大营近处走走,哪知道一时忘记瞧路,走的远些。后来,后来就遇到狼,明大哥先送我上树,自个儿却被狼拽了下去,我我”
说到这里,想到方才的惊险,苍白的小脸儿更加白到透明,眼泪滑下来,又忙擦去,低声道,“幸好萧三哥赶到”
原来,是卞红欣很快就要及笄,明彦恩等这许多年,趁着今夜向她提及大婚。二人说到情浓,不知不觉走远,却不料遭遇到狼群。wavv
明彦恩护着卞红欣逃到树下,将她送上树去,自己却晚了一步,被野狼拖下树来。
而盖玉啸无法适应营地的欢宴,也悄悄离开,在黑夜中独自闲逛,却听到卞红欣的喊声和狼嗥。
他无瑕多想,径直挺剑救人,只是他只有一人,无瑕多顾明彦恩,就将剑交到他的手中,借以防身,自己赤手空拳与群狼搏斗,直到耶律辰等人赶到。
听卞红欣讲完,孝康王脸色惨白,向盖玉啸深施一礼道:“今日多蒙萧三公子救小儿性命,日后萧三公子但有所命,孝康王府供公子驱策”
一个是当朝御封的外姓王,一个却只是布卿出身的小小武官,这一揖,已是大礼。
盖玉啸身子微侧回避,摇头道:“任凭是谁,见到此事,也不会袖手旁观,王爷不必在意”
任凭是谁吗
楚氏兄弟与小姐妹几人都不禁心中冷笑,目光扫过帐门,眼中都是鄙夷。
小姐们也倒罢了,那许多公子,可大多是习武之人,听到狼嗥,却逃的干干净净。
而荆明、韩立与阿江、阿伤等人,因为公子们饮宴,不必随侍,都留在营中,直到听到楚若烟的哨子声,知道是她求救,立刻纵马赶来。
皇帝将事情经过问明,长吁一口气,向楚若烟望去一眼,点头道:“如此说来,竟是楚大小姐救你们大伙儿一命”
不管耶律辰、盖玉啸等人如何神勇,如果不是楚若烟以竹哨求救,众人最终难免饱于狼吻。
众人点头,回想方才的惊险,都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卞红欣将话讲完,慢慢起身,向着耶律辰等人各施一礼,却不说话,转头径直望向明辉,低声道:“王爷,我我想去瞧瞧明大哥”
虽然说,孝康王明辉涵养极好,可是,爱子变成那副样子,追根究源,却是因卞红欣而起,咬一咬牙,摇头道:“红欣,彦恩已成废人,你你若想退婚,等到回京,本王就命人将庚帖奉还”
“退婚”卞红欣错愕,抬头向他直视,隔一会儿才慢慢摇头,低声道,“王爷岂有不知,红欣早在十几年前,就已是明大哥的人了,无论如何,总要陪着他”浅施一礼,竟不再看众人一眼,转身快步出帐。
没有如何激动的情绪,也没有一句惊天之语,只是寥寥数语,却道尽了她的果决
一时间,帐中一片静寂,所有的目光,都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