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清晨,陈宫得到斥候来报,吕布带步卒一万将近潞县,距离阳阿不足百里。然而吕霖与陈宫总觉得有些不妥,因为在涉县与林虑都有曹军驻兵,若曹操忽然发难,很可能在潞县地界的那处谷口设伏,以吕布的粗心膨胀程度,能不能察觉到还真不好说!
虽然曹操兵行险招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他丧心病狂一次,对整个天下的局势影响太大!陈宫分析道:“此番大胜,主公定然不会太过防备,若曹操派重兵围追堵截,很可能伤及主公!且潞县一代地势险要,以曹操之诡诈,攻主公之无备,其危甚矣!”
“先生所言甚是,但我不明白,曹操怎敢大张旗鼓围攻父帅,他不怕我们抱负?”不怕混的,就怕不要命的!吕霖眉头微皱,沉声道:“如此一来,曹操岂不身败名裂,为天下不容,即便陛下回护也保不住他!”
“有利有弊!”陈宫思虑良久,摇头道:“若主公不幸为曹操所伏,京都定然发生异动,不仅陛下不会坐视不管,连另一些人也会起事!且徐州、豫州新复,人心不定,主公若有闪失,内忧外患同期而至,我们哪有心思顾得上曹操?”
“曹操老谋深算,怎会行此火中取栗的下策?”
“这不是荀的主意,以我之见,定是他人挑唆,毕竟曹操也明白,坚守河北偏安易,一统难!曹操野心勃勃,不会甘心困居一隅之地,虽兵行险招但利益巨大,曹操又是极擅于冒险之人,怎会放弃这次机会?”
“先生说的及时,时不我待,我马上传令陈到集结羽林卫,阳阿这里便有劳先生了!”吕霖端起碗一口气喝完素粥,拿着一个肉包子起身走出去。一刻钟之后,五千羽林卫与一百二十八金蛇卫随着吕霖一同出发。
……
邺城的白幡刚刚放下,荀及子侄的挽口还挂着麻布,荀攸丧事刚毕,荀立即陷入忙碌之中。早饭后,荀得知曹操派兵围堵吕布之事,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急忙跑去曹操府上!
曹操也正在处理公务,陈登在一旁侍立,如今程昱年事已高,多不在曹操身边,荀攸新故,荀也非常忙碌,乃至陈登越发得宠。见到荀过来,陈登立即起身行礼:“学生见过别驾大人!”
虽然很不想搭理陈登,但荀乃是重礼的君子,对陈登拱手回应,再向曹操行礼:“荀见过主公!”
“文若快快请坐!”曹操笑容和煦,语态温和道:“公达身故,孤如文若一样痛心,然斯人以已,还望文若保重!公达离开以后,文若身上担子更重,还望文若节哀顺变!”
“谢主公垂爱!”荀拱手再拜,恭身道:“今日叨扰主公,实则有事请教。”
“文若坐下说,不必客气!”曹操笑容入久,心知荀是因为许褚、典韦伏击吕布之事而来,却有些不悦,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万事岂能都堂堂正正尽如人意?曹操抬头道:“左右先下去,孤与荀先生有要事商议,元龙留下即可!”
左右退下之后,荀才开口道:“主公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今日特来向主公请教,先秦惠文王之政!”
“秦惠文王嬴驷?”
“是!”荀微微点头,微笑道:“秦孝公推行商鞅变法,惠文王继位延续变法,强国富民,主公以为,惠文王之政,何处可圈可点?”
“惠文王韬光养晦,唯才是用!惠文王继位以后,杀商鞅以平宗室之愤却沿袭新法,拔张仪于布衣而重用,远交于齐、燕,近攻于楚、魏,养名士重贤能,爱百姓,强军伍,使秦国赶超魏、楚,称雄当世!文若提及惠文王,可是要鞭策孤失察之处,向惠文王学习?”
“主公胸襟智谋皆不输于惠文王,臣不敢胡言!然臣以为,秦国之胜不仅仅于此!”
“文若请讲!”
“昔时魏惠王邀秦君嬴驷与齐威王于彭城相王,秦君嬴驷为公孙衍所阻,耽误了相王的时辰,待他赶到彭城,魏王与齐王已经相王,并且在周天子使臣面前,将祚肉至于地,惠文王却将祚肉拾起擦干净,奉于贡盘之上,诸国国君见之,莫不称道!故臣以为,惠文王之政,亦胜于统筹兼备,尊礼重名!”
“文若言之有理,孤受益匪浅!”与荀相交多年,曹操自然明白荀的意思,今日为利弃名,即便吕布身陨,汉室也会将曹操弃之不顾,不能正名,大业也难成矣!曹操笑道:“然如今孤经营兖州多年,有得河北三州,如亲政之秦昭襄王,虽地不够博,却能有一战之力、敢有一战之气!”
“既然主公有一统天下之心,更应当遵天理,应人心!”
“荀先生,容在下插一句嘴!”陈登适时地开口,拱手道:“秦之所以能一统,乃因五代先王之积蓄,又有良将忠心,谋臣如云,并非尊敬周天子!若秦王奉天子为尊,哪有大秦帝国之一统?”
“哼!秦以法立国,二世苛政亡国,元龙为主公肱骨之谋臣,可不能进朝不保夕之策呀!如今炎汉余德仍存,主公岂能因一时之利,断送主公苦心经营的声望、名誉呀!”荀起身,拂袖而去,什么实质性地话都没有说,却态度坚决,留下一句“吕布行踪皆与郭嘉商议,他们带一万步卒回京都,郭嘉岂会不知?若元龙不信郭嘉算无遗策,还是相信去年南阳之失!”
陈登如梦初醒已经汗如雨下,去年秋他劝谏曹操与刘表联合,趁南阳空虚而突袭宛城,然蔡瑁、蒯越之兵尚未到达南阳地界,张任竟然率一万步卒出上庸驰援南阳,严颜亦带八千卒出蜀进攻武陵,后院起火刘表惊慌失措哪里还顾得上南阳,赶紧回兵应敌!这些都在郭嘉的算计之中,陈登昨日的建议,郭嘉岂会没有想到?
……
五千余骑奔出八十里,刚刚到达谷口转弯处,便看到谷口被密密麻麻地步卒拦着,还能远远看到一面写着“夏侯”的旗帜!果然是夏侯渊出手,依目前的状况,吕布应该刚刚被夏侯渊拦住,还没有开始冲杀,但父亲被人包围,吕霖自然心急如焚,没有丝毫停留便带头冲杀入围!
与此同时,南面谷口的夏侯渊部曲被一百多名金袍金甲的骑兵突破,身后还有陈到率领的五千羽林卫。双方攻势暂停,吕霖回头道:“孩儿救援来迟,万望父帅恕罪!”
“兴泽来的正是时候,这群无胆匪类竟然围堵为父,今日你与为父便并肩作战一次,让这群废物知道我们父子的厉害!”被儿子带兵救援,吕布激动不已,更不愿显露他身上的伤口,回头道:“尔等鼠辈莫逃,速速来我父子面前受死!”
“朱灵将军,你牵制吕霖,待我们拿下吕布,便来助你!”眼见吕布已经是强弩之末,夏侯渊哪肯放弃,对朱灵朗声大喝一声,再度攻向吕布!
“滚!”吕霖回过头,见朱灵提刀上前拦在前方,身后步卒也同时前进。老爹被人围攻,吕霖哪里还有废话的心情,更没什么畏惧,大喝道:“匹夫,闪开!”
“朱灵在此,可敢一战!”朱灵也愤怒了,作为曹操麾下的大将,虽然不如曹仁、于禁那般赫赫有名,但也是一员大将,吕布方才说他是无名之将,吕霖也看清他,朱灵非常憋屈,大喝道:“要想救你父帅,胜了本将再说!”
“去死!”两人越来越近,大黑马越跑越快,到朱灵身边时也没有停下,在朱灵右手的大刀砍向吕霖右臂之时,吕霖右手竖起长枪拦住大刀,左手拔出腰间虎翼,反手划过朱灵盔甲,迅速插入朱灵脊背!
一个回合,仅仅一个回合,双方战马停下,吕霖调头回来的同时,朱灵坠马倒地而亡,虎翼还插在他身上,鲜血浸染了盔甲!吕布这边还没动手,众人皆注意到这边动静,谁能想到,曹操麾下名将朱灵,再吕霖手上没走过一招便被杀死!吕霖从朱灵尸体上拔下短刀,吕布觉得非常长脸,大笑道:“尔等无胆鼠辈,在我父子面前,也敢妄称名将?”
一招杀敌,就算朱灵再没用,典韦、许褚也吃了一惊!夏侯渊立即撤身回击吕霖,瞬间给吕布减轻了不少压力!虽然典韦、许褚都受了伤,但方才吕布被压制的不轻,伤口也流血不止,想要一撅而起击败许褚、典韦也是不可能的!
尽管之前见过吕霖与张大战,又刚刚目睹吕霖一招杀了朱灵,但真正交上手,夏侯渊才体会到吕霖的强悍!尤其周边被八名金蛇卫包围,夏侯渊时刻留意周围的突击,战斗力更大打折扣!吕布与二虎将打的火热,夏侯渊与吕霖也交手近五十合,夏侯渊却越战越惊讶,没想到吕霖年纪轻轻枪术竟然这般了得,无论是枪技还是应变能力,都让夏侯渊叹服,恐怕再战二十多回合,他便要落下风!
夏侯渊心忧,吕霖更加心忧,因为吕布与二虎将已经交手一百二十多回合,却依然没有占上风,且由于身上伤口,吕布地身手变得迟缓…父亲年近半百,气力消耗极大,而且许褚、典韦也是当世虎将,长久消耗下去,父亲必败无疑!与其分开交战让父亲以一敌二,不如凑在一起二对三,吕霖不再犹豫,与夏侯渊一个回合擦身而过,径直奔向吕布那边!
典韦地右手戟刚挡住吕布方天画戟,吕霖已经在五步之外,长枪直刺他提戟的右手,但这一枪却没有刺过来,因为一把大刀挑开了长枪的方向!长枪被震开,吕霖差点没有握住,来不及惊叹许褚力大无穷,又感到身手一阵风吹过,吕霖赶紧低下头,一支箭矢从头顶飞过。
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吕霖才注意到夏侯渊手上多了把长弓,第二把箭已经架起来!夏侯渊擅长弓术,吕霖万分后悔,这会儿不是把自己变成活靶子了?没等到吕霖纠结明白,第二支箭已经飞过来,目标却不是他,而且与典韦交战正激烈的吕布!吕霖急忙提枪划过,枪头砸中箭尾,箭矢偏移半分,依旧刺入吕布左肩。
吕布身型一震,明显吃痛不已,却顾不得疼痛连忙挡住许褚大刀,方天画戟挑开大刀之后,正好转向典韦腰部!典韦左手已经握不住短戟,右手戟又来不及回撤,许褚大刀折回无望,夏侯渊也来不及射出第三箭,除了众将的目光,其余一切都来不及…噗嗤…
噗嗤一声!方天画戟划破铠甲,离开典韦腹部之时,戟尖端多了三尺深的血迹!砰!许褚大刀带着满腔怒火砍下来,吕布与吕霖同时出手,长戟和赤龙枪一起架住许褚大刀,吕霖左手拔出归鞘不久的虎翼,一刀刺出逼退了许褚的大刀,再反手攻其不备,将典韦的后背又添了一道伤口!
夏侯渊连射两箭已经损耗很大,只能提刀上前,此时正好冲过来,迎上吕霖的赤龙枪!许褚被吕霖逼退好多步,战马受惊跑出好远才停下来,吕布哪肯放过这次机会,方天画戟再次划向典韦,正好穿过典韦右手短戟环,吕布手腕一拧,方天画戟小支嵌入典韦手掌之中,然后一阵反转搅动,典韦的右手也终于血肉模糊,哪里还握得住铁戟?
趁此良机,吕布忽然发力,方天画戟刺入典韦腹中,然后迅速地拔出…周围地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众将都停下手上动作,静静地看着方天画戟抽离典韦身体,一座巍峨的身躯缓缓倒下,坠马在地…
“典韦将军…”
“杀呀!”
一边为典韦报仇,杀红了眼,一边突围求生,也忘记生死!吕布身受重伤,依然提起长戟迎上许褚,二人行动都迟缓了不少。吕霖回身冲上夏侯渊,却见夏侯渊已经拉满长弓,一箭射过来!吕霖猛拉缰绳,大黑马立即闪开两步,箭矢从吕霖左臂旁划过,箭羽插上一丝吕霖地血迹。吕霖忍住肩膀地疼痛,十步之外用力将枪掷出,夏侯渊赶忙侧身提刀拦截,最终长枪穿过夏侯渊左肩,险些将夏侯渊撞下马!
瞬息之间夏侯渊身受重伤,且左肩伤口流血不止,但夏侯渊一点也不慌张,反而出奇的平静,因为吕霖丢了枪,如同老虎拔了牙一样!看着迎面而来的吕霖,夏侯渊非常沉着地挥动长刀,刀指吕霖胸膛。吕霖已经拔出腰间虎翼,却无力抵挡夏侯渊地大刀,只能侧身闪避,却还是被大刀划过胸膛。
吕霖忍住疼痛,反手刀划过夏侯渊大腿,随着金属摩擦地声音,夏侯渊地左腿溢出鲜血。吕霖正准备反手再补一刀,却听到身后传来吕布的声音“久战不利,突围,撤!”吕布已经向这边冲过来,一万步卒跟着吕布一同向谷口南面突围,吕霖拾起长枪,立即转身策马向南,一百二十八金蛇卫保护在吕布父子周围,羽林卫断后! 富品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