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霖离开皇宫后,又令陈到跑了一趟孟津,告知晚上协助杨奉渡河一事,只是需要保存兵力,别引起杨奉的注意。
甘宁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心却很细,做事让吕布非常放心。
甄俨的事情也解决了,吕霖闲下来,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便去了书院,正巧杨修今日主持月旦评。
所谓月旦评,便是每月评选一次,曹操便是在名士许绍月旦评上评论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受评士子皆写一篇诗文,由主题官评价,杨修才华与名气具佳,由他主持,定无任何不妥。
吕霖很喜欢月旦评,因为评价出来的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比举荐好多了。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又做不了假,比考试成绩还纯粹。只是月旦评毕竟做不了规模,吕霖还是计划推行科举,不仅文人士子考儒学、法学、史学,还要设工程学院、医学院及农学院等等……
这些都是后面的事,并不影响吕霖今日去看月旦评。
学院大门内是一片很宽阔的广场,提前搭建好展台,月旦评便在这里进行。今日学院允许外人进入,但范围也只是在广场内,一周都有士兵把守。吕霖没想到此次月旦评空前热闹,里里外外将展台围成好几圈,约三百多人,也不都是青年才俊,也有不少而立之年的士子和年逾不惑的读书人。
没有人注意到吕霖过来,所有人都在听杨修评价诗文,且有庞德公与司马徽在一旁坐着,看着像一场文学学术交流会。
倒是吕霖眼尖,注意到万花丛中一点绿的庞统拉着一个青年在一旁下棋。吕霖饶有兴致的走过去。换上一副笑脸,亲切道:“士元,多日不见。”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庞统这次倒是很有礼貌的向吕霖行礼:“见过少府大人!”仅此而已,没有再客套,继续低下头下棋。对面青年恭敬的向吕霖揖礼,才继续落子。
吕霖最近也在研究围棋,偶尔还在宫中与献帝厮杀两局,本以为自己棋艺不错,见到此二人攻势凌厉,大开大合,方才自惭形愧。
一局棋结束,吕霖受益匪浅。庞统开口道:“大人对月旦评没兴趣?”
“士元都不去参加月旦评,说明并无多少真才实学之辈,本官如何提的起兴趣?”
庞统没想到吕霖对他这么看重,不知道这话如何作答,只是恭敬行礼。
能把庞统呛着,吕霖很高兴,继续问道:“不知这位士元的棋友如何称呼?”
庞统介绍道:“是某糊涂,忘了介绍。元直,这位是温侯之子吕少府。”
文人对于温侯吕布并不感冒,始终觉得他就是一莽夫,庞统提及温侯之子,便是想膈应吕霖,那青年却不以为然,恭敬道:“学生见过吕少府。”
庞统继续开口:“这位是我叔父第六位弟子徐庶,字元直。”
“徐庶!”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吕霖可不能将这么一位人才疏忽了。虽然不知道他能否为我所用,但这样的人才绝对要抓住。吕霖语气温和道:“早就听闻元直才识,今日一见,吾愿足矣!”
徐庶这就纳闷了,自己还在修学,哪来的才名远扬,这位吕少府也太会客套了吧?心里这般想,嘴上却恭敬道:“少府大人过誉,庶担当不起。”
“元直如今任何职?”见徐庶已经及冠,吕霖便有拉拢之意。
“谢少府大人关心,庶还是白身?”
“白身?”吕霖惊讶不已,徐庶莫非不想做官!
徐庶却觉得吕霖的语气如同在嘲讽他,神色有些不自在:“是。”
吕霖这才发觉自己言辞不妥,试探道:“今尚书台缺一编录,不知元直是否有意?”
徐庶等人不是死读书之人,自然知道吕布父子讲文臣的势力都在往尚书台拉,没想到吕霖会拉拢自己。如今站在台上的杨修便是尚书台的编录,却有如此权力和地位,徐庶哪能不动心?
庞统与徐庶都没想到吕霖会这么阔绰,莫非就因为他是庞德公的弟子?吕霖却有他的计较,司马懿如今还用不上,杨修必须得有个人压着,否则尾巴会翘到天上。本想庞统与杨修可以相互较量,哪知最近两人竟然和睦相处,相安无事,吕霖见了徐庶,便有了这种心思。
“少府大人厚爱,庶感激不尽,只是庶还在修学,恐经验不足,难当此重任。”徐庶不知道吕霖葫芦里卖什么药,尽管心动,却还是婉言谢绝。
“元直此言差矣!经验,便是经历以后才有,如今元直大好年华,应当施展自己才华,况且编录一职并不忙碌,不会耽误元直继续修学的。”
“这…”连庞统都有些心动,何况徐庶。
“我诚心请元直为国效力,元直若顾虑庞德公的想法,本官亲自与庞德公交流,定不让元直为难。”
徐庶还能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庶谢少府大人洪恩,定为国尽忠。”
庞统见吕霖将目光投过来,急忙扭过头假意没看到,开口道:“这篇文章写的不错。”
吕霖仔细一听,台上杨修正在品鉴的这篇文章确实文笔不俗。
杨修言辞犀利,见解不凡,几乎很少有文章予以高度评价,此时正在品鉴一位叫王桀的学生的文章。王桀的大名吕霖是知道的,今日听到这篇文章也证实才如其名,想必杨修会予以高度评价。然杨修不过寥寥数字的点评:“文笔好,意境佳,无大志。有入世之才,无治世之能。”
想想史书上对王桀的记载,确实没有说他有治世之才,杨修倒也没有冤枉他。他不是依附刘表么?为何回到洛阳?好吧,吕霖先不纠结这个,反正这个人文才很好,与曹植匹配的才华,能来京都吕霖还是很高兴的。
台上的王桀被杨修说的很没面子,反驳道:“请教先生,为何说学生此文章无才?”
杨修将文章恭敬的递给庞德公二人,恭敬揖礼后才转身开口道:“这篇《京都赋》文采非凡,描绘洛阳空前盛景,修亦自愧不如,然吾不知你要因此做何说明?你入京都只是见到一片盛景?词藻华美却谄媚,音韵协调却无气势,写不出气势磅礴的文章,又有多大的才能?”
“学生只是写京都所见,并未打算借景抒发报负,先生为何说我无治世之才?”
“请问洛阳为何会有此等盛景?为何京都会有光武中兴时的气象?又是何人在短短半年将京都恢复盛景?有哪些政令值得弘扬?你所要治世,这等浅薄的问题应当见解独到吧?”
“哼…桀为读书人,焉能趋炎附势,写文章为某些人歌功颂德,我等皆为大汉子民,为汉室尽心有有何值得赞颂?”
“且不论那等文章是否算得上趋炎附势,既然此人对洛阳,对大汉有功,莫非不值得歌功颂德?如你所言,历代有功之臣皆不需赞扬?包括商鞅、董仲舒、霍光等贤良之臣?如你这般将才学用在填充文字而不能经世报国之人,又何谈才能?”
王桀无力辩解,拱手行礼,一脸羞愤的走下去。众人知道王桀才华出众,连蔡邕都极为赞赏。只不过杨修言辞过于凌厉,没有留情面。
“下一位!”
王桀一脸不快的往走向学院大门,却被吕霖看在门口,见吕霖一脸笑容,又是公众场合,不好发火,遂问道:“公子有事?”
“仲宣兄要离开?”
“受此大辱,还留在这作甚?”
“仲宣兄文采非凡,风骨奇高,何必在意杨修一人之言?”
王桀觉得很有道理,方才点头道:“公子言之有理,是桀冲动。”
“即便真去杨修所言,凭仲宣兄如此文才,在学院任教岂不更好?为何非要去世为臣?”
王桀疑惑道:“读书不为治世成就功名,又为什么?”
“莫非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是为了经世济国不成?诗词文章自有其风华蕴意,为读书而读书、为修身养性而读书又有何不可?”
王桀哪里听过这样的言论,初听觉得并非正业,仔细想来又未尝不可,若读书只是为了治世,那么只读治世书本即可,何必讨论文采?孟子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最难的便是修身!
读书最重要的便是修身养性,又何必执着于治世、辅国?王桀豁然开朗,恭敬道:“公子言之有理,桀受益匪浅。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好说,在下吕霖。”
“啊…您是吕公子!”想起方才在台上表现的对吕氏父子的不屑,此刻羞愧难当,“桀不知公子大德雅量,言语多有不恭,还望公子恕罪。”
“仲宣言重了,本公子很敬佩你之才学,请你在学院任教,不知你是否愿意?”
身后的徐庶与庞统也没想到吕霖这么大度,王桀赶紧拜谢:“谢公子!”
吕霖扶起王桀,一同转身走向展台。杨修此时在评论一个名叫杜畿的学子文章,见王桀随着吕霖身后过来,心中有些纳闷,随即轻笑一声“少主好手段!所得王桀,天下才子皆可去少主门下。”此时手中的文章文采平平,却很有思想,如此人才,少主必会留心重用。而选拔人才是他杨修的本职工作,选拔人才越多,吕霖对他才更满意。
杨修读完文章,恭敬交给庞德公,点评道:“文字平凡,实际有效,可为官一方。”杜畿这个名字吕霖还是知道的,却忘记了史书中如何记载,只记得他的孙子杜预非常出名。
听到杨修的评论,想来此人此历史上应当也会成就不凡!暗自记住他的名字,打算召如尚书台。后面陆陆续续的一些士子,除了听说过的梁与李通,其余士子吕霖都没记得名字。
回到将军府,陈到也从孟津回来了,并且带回了刘晔。
如今孟津的船已经足够用了,刘晔还有别的用途,不能老当做木匠使唤。一个夏天,刘晔晒黑了好多,吕霖看着都有些心疼。
急忙命仆从上茶点,吕霖亲切的问候道:“子扬一路辛苦了,战船的督建,多亏了你!”
刘晔哪里敢说什么辛苦,见见摇头恭敬道“少将军客气了,晔能为汉室所用,贡献自己才能多亏了少将军才是。”
喝了两口茶,刘晔斟酌片刻,继续问道:“有一事请教少将军。”
“子扬先生不必如此客气,快快请讲。”吕霖满脸笑容,特别喜欢刘晔一脸恭敬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山羊胡扭来扭去。
“上党虽然空虚,杨奉将军五千人攻取容易,却很难坚守住呀,袁绍若再次攻下必然重兵把守,彼时攻取不易呀。”
吕霖笑容不变,心里却在计较着要不要给刘晔透个底。刘晔不是愚忠的读书人,能和郭嘉有交情,想来不会入荀一般。“我已书信告知父亲,求情父亲派臧霸将军领一万卒驻军河东,袁绍若来攻打长治,臧霸将军即可救援。”
“少将军高明,晔钦佩万分。”刘晔不傻,知道吕霖所说的救援分明是坐山观虎斗,只是为何要如此?都是为汉室效力,没必要如此内耗,除非,吕家父子真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刘晔知道吕霖这话是要他的态度,他读圣贤书,为的便是经世报国,如今汉室衰弱,群雄割据,想要复兴汉室谈何容易?而吕布父子对自己格外恩重。尤其面前这位少将军,不仅对我委以重任,而是知人善任,将京都恢复到往日的盛景。
若换了献帝,他有这样的能力么?我刘晔追随心怀天下、才能出众的主公,不应该就是这样的人么?
“子扬有治国之才,以后不必去孟津督建器械,入尚书台任职为国尽显才华可好?”
“谢少主,晔定当竭尽肱骨之力,绝不辜负少主厚望。”刘晔立即跪下跪下拜谢。
吕霖满意的拉刘晔起身,笑道:“子扬一路风尘仆仆,去休息片刻,晚饭时候带你去见个人。”
与刘晔一同用过晚饭后,吕霖带着刘晔来到校事府,杨修与贾诩在下棋见到吕霖,杨修急忙起身行礼。吕霖点头朝贾诩恭敬行礼,开口道:“见过老师。”
“随意坐。”贾诩轻轻点头。
吕霖果然随意坐在地上,没有说话打扰两人下棋。刘晔没想到吕霖对这个老师这么恭敬,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一局棋结束,杨修连忙收起棋盘,起身为吕霖倒茶。
吕霖这才开口道:“老师终日操劳,徒儿心疼老师辛苦,为老师找来一位助手,这位是颍川刘晔,刘子扬,不知尚书台还空缺何职位适合安排给他?”
贾诩端起茶杯,没有急着开口。刘晔的名声他是听说过的,且得到吕霖亲自推荐,才能必然不凡。仔细打量刘晔一番,才开口道:“既然你亲自举荐,必然是大才,任领尚书左丞一职,不知少主以为如何?”
本想让他领尚书仆射一职,既然贾诩说出来,吕霖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徒儿没有异议,听老师的。” 富品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