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个家族问得多何知许也未必会明确回答,那除了这问其它也是多余。暂时能从他口中确保古羲会性命无忧,这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另外一个仁慈是他竟然主动提出与我交换座位,让我可以坐到古羲的另一侧去。
起先我没有动,只是怀疑地看着他。沉滞了有那么数秒的时间,他说:“如果你不想就让他们上车吧。”我再不迟疑,立即推了车门绕到另一边,在看着何知许挪过去一个位置后才拉开车门。古羲依旧僵坐于那,应该是因为间距太短那禁术对他没法作出指令,我把他往里面推进了些才坐了进去,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却在瞬间我的脸色变白了。
在漩涡之境的时候古羲的身体都还是暖热的,之后我做了那场梦,醒来就与他始终隔着何知许,所以直到这时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变成了冰凉。
我很慌,三年前的噩梦朝我席卷而来。这种慌乱感与在得知古羲失去生魂时的沉痛感是成正比的,之前的三年我有反复地去想他为何要消失,这个疑问已经成了我的执念。
因为他的消失并不单单针对我,而是对所有与他有牵连的人,所以我把那前前后后的事一点点分析,唯一的疑点就是在与他分离前他的手反常的冰凉。
而这时他再次没了温度眼睛很涩,盯看着他那张虽然英俊依旧但却没有了生气的脸,忽然觉得即便是他带着残忍的微笑也比现在这样更好。忽的想到什么我立即去扒开他的衣裳,他里头的黑棉衬衫没有替换过,很脏,在右胸处还留有林风刺破的破洞。
可当我解开他纽扣时顿时怔住,原本我只是想看一眼确认下,知道他那特殊体质是无论什么外伤都会很快痊愈,甚至连道疤痕都不会留。可此刻眼前那一团模糊的伤口不但还在,甚至有溃烂的迹象,而伤口周边都变成了黑紫。
我茫然抬起眼,与何知许的目光相对时听到他若有所思地嘀咕:“难道没了生魂后就连特殊潜能也消失了”这意思是他之前也不知道我从齿缝中迸出词句:“下高速去医院”
何知许却道:“你当这是普通的外伤林风的煞气侵蚀了那块血肉,如果不是他这时候换作任何一个人都已经被煞气冲体了。”
在听到我们提及林风时前面开车的老孙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被何知许清撩的目光飘去一眼后才又稳住方向盘继续前行,但是时不时地抬眼看后视镜里的我们。我心念一转沉声去问:“老孙,是不是这样”
老孙一听我提到他的名字,首先第一个反应是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何知许,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才开口:“老常,小哥说的我是不太懂,但有见过这类法器伤人后瞬间就毙命了的。”
我琢磨了片刻,别看老孙谨小慎微的样子但知道他其实最常干的一件事就是扮猪吃老虎。虽然他接连碰上了两个硬茬把他吃得死死的不敢动其它心思,但懂的东西却比我要多。
所以这时他无疑是默认了何知许那话,我的心很沉也很痛,但知道要求何知许去医院是不可能的了,只得退而求其次地要求在下个服务站停车让我买点医药用品。何知许没有异议,只是之后始终微蹙着眉脸色有些阴沉地坐那,我也不管他,等到车子拐进服务站后立即下车跑去了里面。
但一般的服务站哪里会有医药用品当我抱了一堆东西到收银台时才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只能放下东西跑回车边去问老孙借钱。老孙挠着后脑勺尴尬地说:“老常,不是我小气啊,你看我被关了一年多出来连口热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抓壮丁地来回赶哪里还能弄到钱啊”不过他看了看我脸色又道:“要不我现在去给你干上一票先应应急”
不等我回话,副驾驶座上的祝可突然道:“愿愿,我陪你去买吧。”
我与祝可相对无话地回到服务站内的超市,祝可看了眼我堆了一摊的用品默默递过了钱。买完东西后在出门时又看到一个打折服装店,迟疑了下走了进去,再出来时手上又多了一个提袋。祝可走在我身旁轻声说:“愿愿,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不待见我,许哥的心思虽然很深,但对你”
“祝可”我出声打断她,“何知许是什么样的人在你我的认知中没法达到平衡的,你不用徒劳来当说客,更何况他也未必需要你这样。”
祝可一怔,再看我的眼神变得怔忡。
就在我们快走至车处时听到她以无奈的口吻幽声道:“是我多虑了,你比我想象的”她似乎在寻找着形容词,顿了顿后才继续:“要更快适应。”
我嗤笑了声摇头,没有去接她的话。
话落间我们回到了车前,上车后我没有避忌谁就将古羲的上衣脱下,用毛巾就着水替他伤口擦洗过后再用酒精棉花球为之消毒。然后拆开一件新买的深灰色衬衣为他穿上,买大了一个号码,松松垮垮的与他气质完全不符,假如他还清醒恐怕会极度嫌弃这种打折衣服。
之后整个车程中我没有再松开古羲的手,但也没有将他捂暖一分。
车内的气氛本一直僵持着,是老孙提了一句听听电台吧见没人反应他也就顺手开了。原本我的心神完全没有在那节目上,只觉耳边多了个聒噪的声音罢了,突然间熟悉的音乐飘出我顿然抬头,眼泪刷的一下冲出了眼眶。
只听那独有的女性嗓音在轻声吟唱:
你真的很残酷,用消失来弥补
爱上你我扛的苦
是独照。
古羲,这一次你是否又要再一次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车子走走停停,驾驶位上祝可与老孙轮流互换,终于缓缓下了高速公路。我瞥了眼路口的牌子,果然是下京了,但开到某个加油站时何知许突然提出他来开车。
自然没人有异议,换祝可回坐到了后面。老孙有试图提出想到后座上眯一会,但在何知许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悻悻地闭了嘴,没再废话。
祝可坐到后座时与我之间隔了古羲,她的目光从古羲身上略过到我这时欲言又止。
我只当作没看到,心里念转着何知许在这时主动提出他来开车显然是去往家族的那条路很隐秘,就连祝可也不认识。而且还有一种可能,他不想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记住那条路线。
之后证实了我的猜测,行走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窄并且常常是往乡村小道里开。原本我还会刻意去记一下路线,但在转悠着穿梭过五六个基本上都一致的乡村后就放弃了。在某个道口何知许突然提出让老孙说说他偷盗的经历,老孙虽觉莫名但还是打开了话匣子。
听了一段老孙那偷东家寻西家的故事就没了兴趣,暗自想着到底那个地方会离开布林镇有多远。突的车身一晃古羲往我身上而倒,车子明显朝着我这侧倾斜而下。
我将古羲环抱住惊声而问:“怎么了”
这时车子已经被迫停了下来,老孙把头伸出车窗外向后看了看喊道:“小哥,老常那边的后轮胎好像陷下去了。”
一干人无奈地下车,就只剩何知许与古羲二人在车上。
马路窄到就比车宽了一米多,左后车轮陷进了泥中半个轮胎,老孙正在用千斤顶试图把车轮解救出来。差不多时祝可在车前指挥方向,我与老孙在车后推车,而何知许在车内脚踩油门朝前冲,没有太轻松但也不是什么难过的坎。
乘着车子被推出泥坑往前开出时我轻声问老孙:“记得路线吗”
老孙一咧嘴苦巴巴地回:“小哥一直都在跟我说话哪能记住,老常,事情有些棘手啊。”
我也猜到何知许的动机了,沉吟了下对他说了句忠告:“有机会就逃吧。”
我与古羲都已身在局中,想逃已是不可能了,尤其是我们的命脉都与何知许相牵连。但是老孙是个局外人,只是倒霉遇上了我们而被拖了进来。对现在要去的那个家族我有种很强烈的不安感,这可能是一种对危险规避的本能吧。
没有再与老孙多话,言多则满。回到车厢内车子重新上路,相对的何知许行驶速度放慢了,结果就是到天黑时车子还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
但他似乎没有要停车休息的意思,也对这种乡间小道十分熟悉。我终还是熬不住,歪过头靠在了古羲肩膀上睡了过去,但睡得很不安宁,好像被什么魇着了般冷飕飕的寒意越来越甚。晃神间睁开眼,幽暗静滞中逼仄的空间有些让我喘不过气来,沉顿了数秒才意识逐渐清醒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趴在了某人的腿上,而自己睁眼看到的是车座间狭隘的空间。
我手撑了一把起身,第一眼看到的是僵坐不动的熟悉身影。这才恍然,原来自己睡趴在了古羲的腿上,而他没有半点变化依然是头垂45度角眼珠定于某处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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