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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失声

    有一种情感叫可以被安放,但碰不得。

    就是我这时的心情,如果不去想不去念,那么它就一直安然若素地呆在那个角落,可一旦把它给挖起来,那么就开始感到疼了。尤其是想到那黑蒙巾下毁掉的脸,失去的声,这痛就开始蔓延。我忍不住往前进了一步,但他却后退开,与我依旧保持了近约两米左右的距离。

    我沉目而视,抬起眼睫轻问:“这就是我与你之间的距离”顿停半刻,轻吐那字:“爸”

    那具身体震了震,黑袍之内的他似乎与我一般也不平静。

    我再次迈步向前他没有再后退,即使黑巾蒙面看不见他的面容,但我依然感觉得到那目光从布巾之后透过来。

    漠然,是我唯一的感觉,就像是在看着陌生人。

    十三年,这个时间的跨度是否真的已经到了即使亲如父女,也变成了陌生人的程度我脑子里在盘问着自己,等走到他跟前时迎上那双眼睛,一咬牙伸出手。

    他本能或者是下意识地往后仰避开我的手,但我就这么半顿在空中,沉顿了约有半分钟,我伸长手将那黑蒙巾一点一点揭下。斑驳不平的脸在别人看来或许狰狞,可是我却看得心中阵阵难受,明明已从祝可口中得知是因为火灾所致,但还是问:“为什么会这样”

    本没有想真的让他回答,只是在当下心中沉痛难以言表之问。却没想默过半响后,嘶哑的声音划过耳膜:“你不该来这的。”

    我完全呆住了,他不是失声不能说话了吗

    “如果有机会出去,你们立即离开,这里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又听到他开口说话后,我突然间身体里有股郁火爆发出来:“你明明可以说话为什么要装聋作哑”他沉默不语只漠然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更难受,压抑已久的东西到底还是全都冲出了闸:“我真的很佩服你,一走就是十三年,再见到亲生女儿也可以假装不认识。是不是今天我就算死在这了,你也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如果是,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这是他默然半响后迸出的一句话。

    听着这话我沉默了,如果是,他不会站在这里。往好的想是我在生死之际终究他还是出手相救了,往另一层面想却是假如不到这样的绝境,他依然还只当他的道非。

    有点可悲,但却明白这是事实。就像我从字迹认出了是他后没有立刻相认,而他也从未想过要在十三年后再见我时要表明身份,是一般的道理。

    满腔的愤慨霎那间好似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透心凉的什么念头都没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幽声而说:“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眼皮底下的那双脚在沉顿片刻后果真转身,我嘴角牵了牵露了个讽凉的笑。索性闭了眼,眼不见为净,但耳朵没有关上还会听到脚步声。

    似乎他并不是往那凤凰木走的,反而绕过了我向身后而去。等等,身后我这时才想起古羲还躺在那,正要回身时突听嘶哑的嗓音传来:“醒了就不要再装了。”

    我心头一惊,回头时正看到古羲从地上坐起来,凝眸清明,完全没有一点像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神态。尤其是他与道非之间,有着很明显的对峙气息。

    在经过刚才之后,我想可能他会更愿意接受“道非”这个名字,而不是,常清。

    沉凝的气氛持续半刻,古羲打破沉默:“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吧”我蓦的一怔,突然间脑中闪过一个念,直觉是不可能,可是之前所有的分析与判断都是羽也在这空间,即使古羲与我已然因道非的年龄排除了他是羽的可能性,可我控制不住将羽的记忆拉长到笔友这件事上。

    他是离我最亲近的人,也最了解我的状况,如果他是羽,岂不是信件是最容易到达我手上但转念想那些信件除了第七封其余的都有布林镇的邮戳,难道他还要故意跑去布林镇去寄为什么不呢后来不是在布林镇的地下围城还感应到他了吗

    也不对,我们得知羽的名字是从谢小琴的口中,她对他依恋,唤他羽哥哥,不应该是他这年龄才是我的思维混乱了,不断在猜疑与否定中轮转,全然忘了身在何处。是一声低唤拉回我偏离的思绪:“小愿”

    我茫然抬头,第一反应是去看就在近旁的道非,转念间记起他从没如此唤过我的名,会这般叫的只有古羲。所以等我转眸向那方时见古羲的神色里似有一丝不快,看我的眼神也隐约沉鹜,下意识就起身朝他走去,等到他身前时被他手揽过肩膀在侧,这时才看他眼中稍有暖意。这一切很自然就发生了,以致于我对上道非的视线时才突然感觉异样和尴尬。

    偏偏这时古羲还侧眸过来凝看着我问:“刚才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的事这时候怎么好说,只得摇摇头,“没什么,走神了。”

    “那就走吧。”

    走我茫然而问:“去哪”古羲失笑,“你还打算在这一直呆着”当然不是,可是“你的身体好了吗”从刚才晃神回来就看他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间是看不出有何不适,但之前那绝望悲恸的一刻并不远,他只有心跳没有脉搏,即使后来复苏又怎可能在如此短时间里恢复

    古羲的回答是:“足够有力气抱起你。”说完他还真的作势将掌移到我腰间,连忙旋转避闪而开,他勾了勾唇看向道非:“带路吧。”

    道非淡淡扫过我一眼,背身而走。

    我不知道在刚才的晃神里他俩交流了什么,觉得对峙氛围依旧在,但又有些不同。道非走近凤凰木,我并没看清就见他消失在了那一团火红中,霎时心头一空,几乎是疾步跑过去的。等看到火红树叶底下有一条足可供人钻入的山缝时这才顿悟,原来还有一个隐藏的路就在这处。山缝狭窄,需要将身体横过来才能通过。

    道非最先进入已经看不到身影,我走在了中间古羲在后。

    在行走过程中我发现一件事,这个山缝不是本来就有的,更像是刚刚挖出来的一般。空气中有着泥土的气息和潮湿,甚至紧贴身体的山壁上还有着新划痕。

    我朝身后的古羲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在告诉我也已经察觉到了。山缝比我们想象的要长,尤其还是曲曲折折的,几乎只能从脚步来分析前后三人的距离。道非相对走得要快,我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他,只能从离得相对较远的脚步来分辨他还在。

    莫名的听着脚步声就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在这一刻。

    大约有走了十五分钟左右,我已经开始感到惊愕了,如果这个山缝是道非挖的,那得挖多久才能将之挖通又走了五分钟,突的看到了久违的亮光从弯绕的折点透过来。

    对于长时间沉陷于黑暗的人来说,惊喜是抑制不住的。脚下都不由加快了步伐,只苦于这缝隙太狭窄,挪动一快就与有棱角凸面的山壁划磨而过,手上立即被划出了印子。

    等真的环绕过转折处看到缝口外的白光时,刚刚的磨伤都抛掷脑后。踏出的一瞬,直观而敞开的视界,空旷而自然的呼吸,很多的郁结都在霎那间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一直都在山腹之内与幻象挣扎搏斗,当真的走出山来到一个空旷的山谷,抬头可看到天,脚踏的是实地时,感觉比之前再好不过了,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扭转头去寻身后的古羲,目光却瞥及某处沉顿下来。刚才在只有手电光的幽暗里看不清,此时青天白光之下才看到那宽大的黑袍满是泥泞,甚至脚上的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全都是被泥裹满了。这还是其次,当他迈步而走时我蓦然一惊,不经大脑就脱口而问:“你的腿怎么了”

    身影一顿,却没有回我,再起步时已经看不出微跛。而我的心头却涌起阵阵酸楚,曾经再亲密的血缘,至此只剩空白的距离和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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