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羲说:“别小看这一堆堆沙垒起的建筑,每一座里都浸透着活人血,以血气来运转引流整个空间的机关。它在被堆砌而成的第一天,就先饮主人之血,固本归元。此后需常常饮活血,否则一旦沙粒因风干而有所坍塌,那么从下到上将都成废墟。”
我的手不由一抽,还只当是因为地底环境潮湿,然后渐渐将其风干凝固,却原来真正让其凝固的是活人之血。想到刚刚一手一手把沙座给复回原位,不知拿捏过多少个人血,顿然间觉得双手开始发凉,恨不得立即去洗上几十遍。
“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影子会出现在这沙盘上吗”
听着古羲的问题,我还是摇头,这也是我想不透的。刚刚谢父已经被古羲踩在脚下,手电筒也到了他手上,光聚全部凝在沙盘上来为我讲解的,这样一来我与他都是在光束的背后。按理说不可能成影到沙盘之上,可我看那石盘位置依然有我们的影子,甚至谢家父子和老谢头是躺倒的也以同样方式承影其上。
“因为我们脚踩的地面是黑光矿石,头顶也是。你以为的黑暗并非真的是暗,那是被黑光反射之后造成的视觉假象。”
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惊愕了,从没听说过还有黑光矿石这种东西。可就算真是这原理,那为什么“我们的影子会这么小”
“原理还没想到每一块矿石都有很多面,每一面就像是一面镜子,只要经过人为打造,就能使其在空间中出现的人通过多次折射影子到这沙盘上来。就好比你现在站在这处,它成影于沙盘可能已经经过了几百次的折射才有现在的效果。”
呃,我感到困惑:“为什么不直接利用头顶的矿石承影呢”
古羲微牵嘴角,“完美。假如直接承影,那么我们的影子就会将沙盘遮盖,与它的比例不一致了。为了达到完美契合,必须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投射。”
我觉着这个造沙盘的人是个强迫症极其严重的人,也是个奇人对,没错,是个奇人。“要把整个空间的每一处所折射到沙盘上的人影都保持比例一致,这将是何等工程啊”我感慨无比的说。却被古羲给否决了:“没那么复杂,最简单的物理学原理,城墙之外只需要一块足够大的光镜,能够囊括各个角落折射而来的人影,它再通过反射回到石盘正上方的特制凹镜,成影在石盘上的将都是统一大小的人影。就除了我们所站的位置比较复杂一些,需要通过各种角度的计算才能达到完美。”
我已无语凝咽,觉着这个造石盘的人固然神奇,眼前的古羲比之更神奇。他居然能如亲见一般都娓娓道来,我都怀疑自己和他是不是走同一条道进来的了。
问了一个始终犹疑的问题:“你是不是能看见”
问题一出来,古羲就讳莫如深地笑了下,转而却道:“看不见。”
“可是你为什么能知道这些,而且还能躲过困龙阵里的那些危险”
他给了我一个玄到不能再玄的答案:“感觉。”
好吧,感觉。
我懒得再追问,反正假如他不想说就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索性转移话题,朝地下的三人比了比,“现在要拿他们怎么办”
“一直都是拿别人的血来祭沙盘,这次不妨用他们自己的血试试。”
我心中凛了凛,想劝可是这二人实在罪大恶极,尤其是若我与古羲要去别处探查的话,无论是带上他们还是留下都是个隐患。
正在我迟疑间,只见古羲身形疾闪,两声闷哼之后,谢家父子都不动了。我心头惊跳不已,脚下无法控制地迈近一步,但发现他们二人胸口还有起伏,不由暗松了口气,古羲只是把他们给打昏了。然而当看到提着谢父的领子将人拽起来时,我再也忍不住开口了:“你真的要用他们的血来祭这石盘”
哪料古羲咧了咧嘴,笑得很自得地道:“就知道你还会妇人之仁,这两人已经接二连三反复小人了,我自然得把人给绑起来了。”
听他不是真要实践那话,我就没任何意见了,但是要上哪去找绳子绑人呢他也不解释,只提了谢父走进暗处,过得片刻又走过来把谢福和老谢头分别都提了过去,再回来时两手空空,拿着一块纱布在擦拭,一副很嫌弃被那三人给脏了手的表情。
我往那处探看了下,也看不见暗处情景,心说只要没杀人就行。古羲终于把手擦拭满意了抬头幽然而问:“要不要去别处转转”
我一愣,转而失笑。恐怕也就他古羲能把这种地方说得像是随性的街头逛街似的,很认真地点头,“当然要。”
离开石盘时我又特意纵观了一眼那上面的沙盘,这才跟着古羲往深处而行。
如果说沙盘是这个空间的缩略图,那么我眼前所呈现的就是具体的场景。这个空间因为有空气的存在,古羲又说此处并非真正黑暗,所以看到植物花草时我也不觉得奇怪了。但是当看到一座房子前,满地的白色花朵时,仍然禁不住惊愕地瞪大了眼。
与古羲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至今都没有忘记,他坐在幽暗不识的树上,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问我花台里的白花是什么花。而那花与眼前的一样,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水晶兰,却也有个诡异的名字叫死亡之花。
唯一的区别是,相比于古羲那花园里的,这里是那十倍。
我发现就连古羲也收起了随性的表情,讳莫如深地盯着那些水晶兰若有所思。白色的花朵晶莹剔透,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几乎成透明状,会觉得格外的妖冶。
视线从水晶兰移向后面那座房屋,试想假如曾经这里有住过人,那么一个住在被死亡之花包围的房子里的人,心境是怎样的
手被一拽,就觉身旁影动,古羲已经拉着我往房子走。他并没有顾忌会踩到那些花,可我莫名的在脚踩在水晶兰上时会觉得心慌。房子是比较陈旧的构造,灰瓦灰墙,黑幽两扇式的木门,门上还有两个门环,但没有上锁。
推开木门时吱呀声响,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我遮了遮鼻定睛去看里面,突的全身都僵住了,这个屋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进屋子,环目四下,越看越心惊。
古羲察觉到我的异状,在耳旁问:“怎么了”
我顾不上答他,推开了屋内唯一的一扇木门,目光凝定,心里有个声音在蠢蠢欲动
果然如此。
古羲随在我身后走进来也是一愣,迟疑地低喃:“这房间怎么”
“是不是觉得熟悉”我回头问他。
幽色瞳眸青光闪过,“那幅画”我抿唇而笑,古羲或许对画不在行,但他敏锐的直觉却是别人不能及的,哪怕这房间的场景与笔友的画完全不一样,可是他却也察觉到异样了。
那幅我用来推断笔友年龄的画,画中只简单几笔勾勒了一个房屋的场景,然后是一个少年的背影坐在一扇封闭的窗户前。整个画的色调沿袭一贯风格,以暗色为主。这一幅是笔友用到场景最多的一幅,但与这个房间却有出入。
我让古羲坐于桌前,他难得顺从地听我的话。等他落座后,我抬起头,脸上露出微笑,答案都在这里了。
也是得亏之前关于石盘的原理弄懂了,我才第一直觉就反应过来。整个屋子里的摆放与布置,看起来与画中完全不一样,桌子放在正中间,被封闭的窗户是在后方,左右两旁的衣柜也非靠墙而立,都杂乱无章地随意搁置。我敢肯定,哪怕任何一人曾看到过笔友的那幅画,走进这里也不会觉得是画的这里。
关键在于,顶上那块约一平方米的黑光矿石,它就像一个立体的镜子一般被镶嵌在屋顶的梁柱之间。而所有看似杂乱无序的布置,一旦反射到它上面,就呈现出笔友所画的景象了。包括古羲往桌前一坐,刚好反射于那黑光矿石里的是他的背影,而隔了有五六米远的窗户就像近在身前。
至于进门的那间,倒不是以这原理。我之所以会一打开门就身体僵住,是因为目光一触及屋中场景,各种翻飞的影像就会在脑中。不是我曾来过,而是笔友的画风以及他藏在画中的意境,与整个屋子都吻合。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十二年前笔友曾在这里过。
他借用了谢福的名字给我写信,而邮局的底下有个密室,相信一定是与这空间相通的。笔友从那扇门出去到邮局,将信投递而出。但是为何他要将那些碎片隐藏在画中呢这个疑问仍未得到解决,我在屋中并未发现有老子骑青牛的那幅图。
还是说这间房屋只是笔友生活的地方,另外还有别处隐藏着一些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