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羲是个克制的人,在我气息不稳时他退开,幽眸深处隐隐闪着光。我有些不敢去看他,只觉他将唇再度印在我额上后松开了按住我肩膀的掌,再度抓握起手前行,好似刚刚那一番亲吻没发生过一般。
安静的一路,我揣着剧烈跳动的心。终于走出了巷口,看到他那辆黑色的路虎停在路边,几步就走到车前,却觉他的手一顿,我奇怪地去看他,发现他那幽深的眼变得极其锐利,甚至有着一丝寒意。只听他轻喝:“出来”
路灯照不到的幽暗角落,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我心中暗暗吃惊,只看那身形已经大概猜到是谁了,果然步入光影下,秦舟那张俊朗的脸露了出来。他脸上挂着恣意笑容,“阿羲,你这样就不好玩了。”
古羲轻哼了声,“先上车再说。”
待车子开离古巷驶入大马路后,我仍然没想通。此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秦舟,与古羲到底是敌还是友而两人自上车后就一直讳莫如深的表情,谁都没有先开口。
正自揣测着,秦舟突的向后扫了一眼我,蓦然而笑,“阿羲,你这小女人可真本事啊,可知道她在那东屋里给你留了什么提示吗”
古羲抬起眼从后视镜里看我,眸光流转间似含笑意。
秦舟又道:“她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想到在桌上用汤盅和筷子摆出一个舟字,还是后来如意去收拾盘子时给我说了才反应过来。”
古羲嗤笑:“就你这智商,别拿出来现了,会被她玩死的。”
“可不是我在那里头好好的看戏,谁料她来一出光影作画,把我给完全暴露了。害我只得灰溜溜地先出来等在这,快说说,后续可还有精彩的没”
古羲佯淬了他一口,道:“自个去问你家如意。”
“那还不停车”
我没防备古羲一脚刹车头撞在了座椅上,开得不算快所以并不疼,倒听得前面秦舟在骂脏话,因为他没有系安全带,刚很响亮的一声头撞玻璃。等他骂骂咧咧地下车后就招了出租车扬长而去,古羲回头看了我一眼,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说:“坐前面来。”
我没有动,盯着他的后脑勺心绪翻转。
他头也没回地催促:“有什么想知道的坐到前面来再说。”
待我换座位到副驾驶座后,他松了安全带就欺身过来,我立即用双手去抵住他胸口,但也没拦住他落在唇上的吻。不过并没有深入,只亲了片刻他就退开,垂眸扫过我的手,像是很嫌弃般地用一只掌就扣到了下方。
他再开口的口气有些不好:“是不是当发觉事情不如你所料又想退却了”
“我”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打断,“常小愿,你听着,从现在起,你别无选择。”
这是宣告
比之在颜如意的东屋听他索要答案时,我的心绪要平静许多,不会觉得不确定和艰难。但是在这之前我得弄清楚一件事:“你先告诉我,刚才发生的一切有几成是在你预料之内”
古羲墨拓般的重瞳里印着我的脸,波澜不惊地吐了两字:“八成。”
“”无言以对,以为刚刚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密战,却原来几乎全部都在他掌握之内,“那余下的两成是岑玺的出现”
他的眸光一沉,又欺近过来,逼迫地看着我,“小愿,你对她在意是骗不过我眼睛的,但是你不该对我耍心机。明明就只差亲口承认这一步,你偏偏死咬着口不松。更甚至当岑玺出来时,想把这球踢到我这让我决定,是否今晚我选了她,你这里就再也不打开了”
随着话落到尾处,他的掌覆在了我左胸之上,我想挣扎,却只被他压过来的身体牢牢抵住。别转开眼有些不甘地回:“假如你真的选了她,结果自然就裁定了,我何苦还要再对你敞开心扉”
“就一点都不为我处境想想”
“你的处境如果要我来想,那我的处境谁来想”我毫不犹豫地反驳。
古羲也丝毫不让:“你点了这头,自然由我来帮你想。”他这是非要逼着我在这时候应了他把心一横,低吼出声:“好”
他笑了,眉眼舒散不再迫人,“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倔强的性子。”
心在他掌下漏跳了一拍,立即被他察觉到了,笑得越加恣意。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能不这么说话吗”即使已经是夜晚,但周旁也车来车往的。他倒也没反对,松开了对我的桎梏坐回自己的座位,但没有急着开车。
“好了,想问什么都问吧。”
我坐正之后平复了下心绪,尽量不去想刚才,“晚上这些人里有谁是你的人”
他似笑非笑地问:“你觉得呢”
很烦他老把问题抛给我,哪怕我已有所悟。“是我在问你。”
他戏虐而笑着说了句:“如家别院是我的。”
我愣住,有想过秦舟是他的人,确定他的二叔与岑玺不是,但是那如家别院不是颜如意的吗脑中立即想到刚才他与秦舟的对话,难道颜如意也是他这边的
古羲又开始抽烟了,那叼着烟的表情叫一切尽在掌握。原来颜如意这家宫廷御膳的如家别院就是他在背后出资开的,自然东南西北的格局他一早就知道,且是有意设置。不光是南屋,四间房都各有一个别室。去到那吃饭的人不说非富即贵,但是一定是有身份的,而中国人有个陋习,很多事都喜欢在饭桌上谈,消息就不知不觉汇总到古羲手上了。
在我们去之前,其实颜如意就已经跟他汇报他二叔在了,并暗示让她有贵客将至。颜如意在看到我俩进门时一度以为他二叔说得贵客是指我们,可就在十多分钟后,如家别院又来了一位贵客,正是岑玺,还是古家人引荐而来的。她走进了南屋,与二叔喝了一杯茶,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就出来指了西屋说要尝尝宫廷御膳。
所以后面看似颜如意在按照古羲这二叔的意思在办,实则全都由古羲一手操纵全局。包括四美上席,包括岑玺介入。
我想了想道:“那我画那幅画岂不是多此一举”
本是想提醒他墙后有人在窥听,可哪里会想到那房子就是他的,人也是他安排的呢。
他眉眼划来,慵懒地说:“倒也不是多此一举,不是还让我见识了一回你的绵里藏刀吗”
脸上一赧,当时以为可以帮到他,没料反而把他这地方的秘密给揭露了。“那以后颜如意要怎么办”会不会因此而有所牵累,他那二叔看似和蔼,应该也不是省油的灯吧。
“颜家又不是吃素的,我二叔岂是想动就能动的。再说了,不还有秦舟吗”
“他们”
“好了,该给你理的都理了,现在去填饱肚子。”
回到羲园已经是深夜,屋子里亮着一盏灯。心有所动,不知谁说过:无论再晚也会为你留灯的,那是你的家人。是童英吗
一路被古羲拖着手走上二楼,在某扇门前他顿住回眸问我:“要进去吗”隐隐的邀约,暗藏的暧昧我抽出手往后退了一步,浅笑着摇头,还没到那一步。
事实上依照古羲的个性,假如他想就不会问。所以,还有余地与空间留给我。
只见他低低一笑,轻道:“那晚安。”
我也说:“晚安。”转身之后刚走出两步就顿住,发现一个问题:“我要睡哪间房”
他微露讶异:“童英没给你安排吗这屋子里房间随便挑吧,当然,如果你愿意走进这间我也不会反对。”
我静了一瞬,“童英不住在这吗”
他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还是忍不住问了你那小眼神不知道多少次打转了。童英有自己的房子,灯是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开着的,知道我回来了就会在临走前把灯留着。”
被他点破我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索性一并都问了:“童英与你是什么关系”说有多在意倒也不会,但说一点都不,那是不可能的。
“她是我小姨的女儿。”
表妹刚这么想,却听他又加了句:“不过没血缘关系。小姨没生育能力收养了她,从小习武,到十岁时就安排了跟在我身边了。”
原来如此,以古羲的性格能够容忍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应当也是认可了童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