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的,此时注目过来的目光与刚刚的轻蔑、怀疑不同,因为那人精确测量后报出的数据与我无二。不过林父与徐老的称赞让我有些汗颜,他们并不知是古羲私下暗帮了我。
若非他用手指比划出一个精准的十公分尺度,我也不可能如此精准。看似空间的推理衡量会有难度,但我清楚,那远没有空间尺度精准来得难。
大约明白古羲的用意,他似乎需要借由我来震慑全场。
从初见时我能指出四叠一万块钱缺少张数这件事,他就已经发现我对细节有极强的敏锐度,更何况我是个画画的,本身对丈量尺寸都有一个概念,只是毕竟我属于艺术写生,而不是工科制图,所以这个概念较多时候就大体的数据,没那么精准。
在我寻思的同时,徐老略带惋惜地道:“唉,假如这只青铜马不是马踏飞燕的话,那它的价值恐怕就大打折扣了吧。而且看它奔腾的姿势与脚踏罗雀的样子,几乎与马踏飞燕一致”话留半句,其意显然,而有人也确切道出了众人所想:“还用说,这一定是赝品了。”正是林声,她的高调从未有过半分掩饰。
有了林声的话,底下又是一片哗然,略显夸张的不可思议的神色尽露于形。徐老也转首过来问古羲:“古贤侄,你看”
见此我突的生出一个怪异的念头,只见古羲似笑非笑地反问:“谁说它是赝品了”语调不轻不重,却因为拍卖师马东将话筒推到他跟前,音量足以让在场全都听见。有人在底下不服气地嚷:“形态这般雷同,还不是赝品”
“我倒是不知,赝品是靠张嘴来鉴别的。”古羲毫不客气地出言讽刺,使得开口的那人立即涨红了脸。唯有林声仍旧不服:“那你说要如何鉴别”话一出就被林父呵斥:“阿声”
连我听得都心头暗笑了起来,恐怕古羲等得就是她这句话,而且这样的场合她这般急功近利反而显得无知。果然古羲缓缓开口:“一件藏品拿出来首先看其色泽,其次才是工艺。这件青铜马色泽呈古绿,包浆与铜锈层次只要有眼力者都可看出其至少不可能是近现代仿制品。徐老,麻烦你抠一下马脚底处的锈疙瘩。”
突然被点名到的徐老爷子没有半点话说,立即走上前伸手去触马脚,听到古羲在问:“可有抠下什么东西来”徐老摇头,“抠不动,很硬。”
古羲微微一笑:“如若是化学试剂仿制的锈蚀,通常都不会太硬,加重力去抠会有一些碎屑出来。只有一种情况才可能让这锈蚀纹风不动并且坚硬无比,那就是天然累积千年。”
此话一出,我看到徐老的脸上顿然间由惊转喜,但又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年份”
古羲并未回答,眸转一圈后垂敛。即刻间我察觉到场上气氛的变化,几乎每一双眼都在迫切盯视着他,等待着他道出那个年份的数字。但是数秒后他再开口,却道:“马踏飞燕的外形是马的头顶花缨微扬,昂首扬尾,尾打飘结,三足腾空,右后足蹄踏一飞燕,飞燕展翅,惊愕回首。这一只马的头顶同样也是花缨,只是刻纹有所不同,仔细看那雕纹,是用浅浮雕和阳刻技法琢制,刻工精湛,曲线细密流畅;而最关键之处是它足下所踏之鸟,有史至今仍没有人知道铜奔马蹄下的鸟究竟是什么鸟但既然称燕,必其形与之雷同,现在徐老不妨看看它足下的鸟像什么”
随着他生动的解释,我的目光也不由落于马蹄之处,蓦的一愣,那绝不是只燕子或者什么龙雀。从它那张开的翅膀与我的视角所见到的尖嘴而看,更像是头鹰。可当徐老基于好奇将青铜马拿其在手上端详时,我不由大吃一惊,那头鸟竟刻得是人面
人面鹰身
这恐怕不是真正的鸟类吧,而是带了某种寓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