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二年八月,太尉使长史默为使,遣扶余。
九月,扶余降。
没有人知晓,在这一个月之内,扶余人究竟经历了甚么,只知道,扶余王亲自赶到了张温的营帐内,向太尉求降,言语甚是悲切,请让使者回去罢,我们扶余降了,朝中可排除相前来治理,张温亲切的将他扶起来,扶余王必须亲自赶到雒阳,向天子臣服。
扶余王答应了,董卓率一支军旅,进入扶余。
之后,整个大汉的东部彻底连接了起来,从新州,贺州,到高句丽,扶余,南扶余,东濊,三韩,大汉之外,再也没有甚么势力能够威胁到大汉东部疆域的安危,天子的威望益增加,这番巨大的胜利,让大汉的疆域再次得到巨大的扩张。
能够为国开辟疆土的君主,群臣是绝不敢小看的。
张温本想能够瞒住这些大臣,将扶余也彻底平定,没有想到,扶余非常干脆的投效,张温也就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他上报庙堂,高句丽已败,南北扶余皆愿投效的大吉,庙堂之中,百官大喜,百姓也是欢呼雀跃,在经过了二十年公羊官学之后,大汉的百姓对这样的军事行动并不反感。
何子可是说了,我大汉生来便有将礼仪文化宣化四方的使命,这些都是对圣人大道的弘扬,看到这样的况,很多想要改变官学《建宁启蒙篇》的大臣都无奈的沉默,一时之间,似乎他们还抹灭不掉公羊学所带来的影响。
何子死,可是他的思想还弥漫在大汉百姓之间,他主编的官学启蒙书籍,在经过了二十年的宣化之后,在民间有了很深的基础,何况当今天子还是何子当年亲自教导的,只要天子尚在,他们就没有办法去动官学,而近年来,天子还有意对官学进行扩充,这就更要命了
蔡美人走进厚德的时候,天子正在看着案牍上的物什,发呆发愣,抬起头,看到她走了进来,天子笑了笑,说道:“来,坐”,蔡美人也便坐在了他的边,小胖子指着案牍上的物什,说道:“你看,如何?这是鸿都门学方才送来的”
在案牍上,是一艘小小的船只,仅有巴掌大小,看起来栩栩如生。
蔡美人瞪大眼睛,看了片刻,说道:“此物栩栩如生,匠人手艺了得”
“哎,这是我大汉的新船,你可不知,按马均所言,此船能载人八百,能配以弩利器”小胖子眯着眼睛,笑嘻嘻的说道,蔡美人这才重新打量着这艘船,看了许久,轻笑起来,说道:“陛下,这般小船,鼠尚且不能载,何以载人?”
小胖子有些无奈的想要解释,转过头,方才看到蔡美人正在偷笑,心里这才明白,这厮是在戏耍自己呢!他有些恼怒的说道:“好呀,你敢犯欺君之罪?”
“阿母曾言,家中无君臣。”
“哈哈哈,好啊,那朕不动用国法,便以家法惩戒!”
十月,以蔡美人为皇后。
在正式接到了张温的战报之后,天子便决定要召开朝议了,对于高句丽地区的治理,以及扶余地区的规划,都需要百官一同商议,天子先前曾亲自去过北方,进行赈灾,他也稍知高句丽那边的况,高句丽与三韩,东濊都不同,这里多山林,少有耕作之地。
无论是驰道,还是屯田,在这里,似乎都不大可行?
必须要排除以为能臣,前往高句丽,稳住那里的局势,天子心里思索着。
当他走到了上位的时候,群臣早已在下等候着,以崔寔为首,崔寔向来都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总是合着双眼,闭目养神,也从不与群臣私议,说话的时候都是颤巍巍的,群臣一致认为,这位司徒大概是从建宁元年到如今最为无用的司徒。
黄琬赶紧低声提醒道:“司徒公,陛下来啦!”
“嗯?”崔寔这才睁开双眼,有些惊愣的看了看周围,回过神来,率领百官拜见天子,对于他的这番模样,天子根本不在意,反而还问候了一番他的体,崔寔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清醒,回了天子几句,便又闭上了双眼,天子看向了群臣。
“闻太尉之表,朕心甚悦,此番平高句丽,使得扶余二国闻风而降,显大汉不世之威也!”
“只是,高句丽新平,又得扶余之地,不知派何人前往,又当属何州?”
天子询问道。
邢子昂最先起,走到了中央,拜道:“陛下,臣以为,高句丽当如三韩,东濊,独设郡,以太守领之,分之县,分派县令,修以驰道,连接东部”,他将自己的规划一一说出,天子点着头,邢子昂说完之后,便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袁逢,崔寔,蔡邕,卢植等老臣便上言道:“臣等附议”
“臣有言上奏!”
顿时,一人打断了他们的言语,老臣们有些惊异的转过头去,开口的乃是袁逢属下曹āo),他抬起头,看向了小胖子,看着那像极了孝康皇帝的脸庞,他认真的说道:“臣以为,邢君所言不可,高句丽与三韩,东濊不同,三韩乃是大小诸国并立,君王有名无实,民皆不和,东濊则是不善战”
“高句丽不同,此乃一国一民一君,而其王死于我手,若以单独设置,委派太守县令,只怕难以服众,更难以行政,到那时,若是想要高句丽安稳,便只能董,皇甫一部驻与高句丽,何况,高句丽论地势,论土地,都不是能修建驰道,设立民屯的”
“高句丽所产者,乃林木也”
“臣以为,当使高句丽为幽州之部,以刺史统领,委派一太守,县令之事,便以当地部首协同”
曹āo)刚刚说完,便又有人说到:“臣有言!”
起的乃是郎中漕许攸,他任与司空袁逢麾下,他拱手说道:“臣以为,曹公所言不可,以高句丽为幽州刺史下,幽州刺史如何能统辖诺大之地?不若,便以高句丽,东濊,三韩为新州,委派一重臣,以管辖之,如今三韩东濊将稳,以三韩东濊之势压制高句丽”
他说着,曹āo)却是低着头笑了起来,他并没有因为许攸反对自己而愤怒,他之所以要反对邢子昂的言语,无非就是改变这死气沉沉的庙堂,显然,他做到了,那几位老臣显得很是惊愕,他们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坐在这庙堂里太久了。
多少年了,他们的提议从来没有被否决过,朝中也没有因为一件政事而出现过这样的争论,这些建宁时期所留下的老臣,在这新的朝议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他们犹如无助的幼童,迷茫的看着陌生的周围,当袁逢抬起头,看向天子的时候。
小胖子也正在看着他。
袁逢心里一颤,顿时明白了。
他没有再言语,看着朝中群臣,就在许攸发表完了自己的观点之后,荀彧立刻起。
“臣以为,许公所言不可!”
“臣以为,荀君所言不可!”
“臣以为,黄公所言不可!”
“臣以为,陈君所言不可!”
朝中顿时出现了无数争论,众人都在思索着,当如何处置高句丽之事,看着年轻人挥舞着拳头,洋溢的争论着,袁逢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融合不到这庙堂之中了,蔡邕,张俭等人亦然如此。
争论了数个时辰,他们终于做出了决定,以高句丽,三韩,东濊为宁州,以西凉刺史贾诩为刺史,前往监督,并且,要将高句丽之民迁与幽州,以幽州罪户,商户,豪强迁与高句丽,在高句丽多建伐木所,为北方木材之供,并要将高句丽之部首处死,以免再有叛乱之事。
而且高句丽人好战,必须要通过驰道修建之事,来消耗青壮。
而扶余,则是单独为国,以尚书王为相,这是变相的驱逐,王与曹āo)的关系不善,曹āo)率领这些新生力量,没有给王任何反对的借口,便将他赶出了庙堂的核心。
对于他们的提议,小胖子极为满意,脸上洋溢着笑容。
“如此,不可!”
在群臣之中,蔡邕有些愤怒的站起来,他目视天子,缓缓说道:“陛下高句丽,扶余之政事,臣以为皆可,只是,对高句丽百姓之事,臣以群臣为耻也!”
他看着天子,高声说道:“我大汉仁宗孝康皇帝曾言,入我大汉者,当为汉民,高句丽诸民,已入我大汉,以杀掠残暴治其民,无端杀其部首,强损青壮此等苛政,定会bī)反这些平民,凭白出现战事”
“以仁政治,一视同仁,则民安国平”
“群臣以苛政残暴为荣陛下视而不见,可知孝康皇帝之遗训也?”
蔡邕大声说道,曹āo)等人有些不屑,这些老臣,满口仁义道德,却干不出任何实际的事,还要骑在百官头上天子也是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说道:“蔡公,如今乃是熹平年间并非建宁。”
蔡邕恼怒,面色涨红,颤抖了片刻,方才言语道:“既然如此,臣愿告老还乡,以度晚年,还望陛下应!”
小胖子眯了眯眼,说道:“岳丈何以如此?”
“群臣如此商议,朕并未曾应”
蔡邕有些颤抖着,说道:“臣乃建宁之残臣,熹平之庙堂,实属无臣之位也”
天子并没有应,严厉的斥责了群臣如此残害百姓的提议,便匆匆的下令结束朝议,他虽斥责了,可却依旧没有改动他们的提议。
“陛下今之意,如此明了”袁逢摇着头,叹息道。
在他的边,乃是崔寔,蔡邕二人,蔡邕说道:“公何以叹息,莫不是舍不得这三公之位?”
“哈哈”袁逢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三公之位,有何贪图的?”
“自从我为司空,便为曾有一可得清闲,整忙碌”袁逢说着,又笑着说道:“昔孝康皇帝,为清朝中异己,以吾等高居庙堂之位,我从未想到啊,有朝一,自己竟也成为了朝中异己”
“无碍无碍,如今庙堂,人才济济,曹āo),郭嘉,荀彧,荀攸之类,皆名臣之资,吾等年老,不如也国事交于尔等之手,我无忧也”袁逢自我安慰道。
“只是,他们太过年轻,行事急于求成我知,他们此刻,定然是谩骂吾等,仁义道德,庸碌无为”蔡邕悲哀的说着,顿了顿,又说道:“只是,他们不知啊孝康皇帝之前,对各地蛮,乃至匈奴乌桓,官吏多bī)迫,庙堂多蔑视,多以借口bī)杀”
“整整数百载,内忧便从未中断,年年叛乱,年年战事孝康皇帝登基之后,以圣道教化,以仁心之,这二十年来,可曾有乱?今便是以强势压住高句丽,后,若是大汉国力不比现在,那些受尽欺压之辈,岂不是又要成为大汉之忧?”
“只有以教化,以仁心之,使其心向大汉,为大汉子民,才是永久安宁之道啊”
“他们说吾等迂腐,说吾等胆怯却不知,吾等为何如此啊”
蔡邕饮了一口苦酒,闭上了双眼,哀叹了一声。
“崔公,你以为呢?”
袁逢转过头,看向了崔寔,崔寔依旧闭着双眼,没有言语,袁逢摇着头,崔公过于年迈,他历经四位帝王,他当年可是拒绝过跋扈将军梁冀的人物,论资历,满朝公卿,也无人能与他媲美,袁逢也是继续饮酒,说道:“如今,若是我们急着退仕只怕天子不”
“陛下还是要顾忌吾等的份,不能落下个bī)走老臣的名声”
“看来,只能等到明年,再以病离开庙堂了”
袁逢说着,他看向了蔡邕,说道:“崔公年老,只怕不久也会离开庙堂,君可有所想?”
蔡邕抬起头,看着他。
“群臣所议,不对,我还要向陛下提议我不会如此离去”
“我仁宗孝康皇帝,鞠躬尽瘁,创此等盛世,此等盛世,我以老命护之,决不让他人毁之”
“蔡君你”袁逢大吃一惊,他看到,这位倔强,从未表现出一丝胆怯的老臣,眼角竟划过了泪痕。
蔡邕抿了抿嘴,也没有擦掉眼泪,开口说道:
“我想孝康帝若是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