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阔坐在寝宫的台阶上,膝盖上横着秦杀,默默地抬头望着天。
李惜芸今夜终究还是不能入眠。
她靠在他的肩头,眼眸之中闪过恐惧、绝望、自责、欣慰、痛苦许许多多的绪。
她的心可不大,管府覆灭,管阔难以入眠,茶饭不思,北唐即将灭亡,她也如此。
只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够靠着管阔的肩膀以寻求安慰。
“我也不知道我会具体怎么做,但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保护着你。”管阔说道。
“谢谢你,你真好。”李惜芸的声音有些略微的颤抖,今夜的事让她变得非常憔悴、脸色苍白。
他们就这么靠在一起,久久都没有说话。
长安城已经没有了防守住的可能,李择南带着大量长安人退守皇城。
长安的普通民众并不多,留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朝臣以及他们的家属,尽管如此,最终能够退到皇城里的,也没有了多少人,许多人都被杀死,或者躲了起来、失踪,也或者成为了俘虏。
皇城脚下,南吴军队集结,发动了如同浪潮一般的攻势,胜利近在眼前,但是却总是距离咫尺。
在望仙门处,李择南金马雄风,即使是南吴人的攻势再怎么猛烈,都不能够入城一步,他牢牢地阻挡在那里,仿佛要将皇城化为永不磨灭的堡垒。
皇龙永不停息,这一位帝王似乎不知道疲倦,也不会倒下,望仙门处尸骨如山,堆积了起来,皇城成为了所有南吴人的噩梦。
从深夜一直战斗到天明,南吴人不能够再寸进一步,而在皇城处的伤亡,也已经达到了五六千人。
金安的命令传了过来暂时停止攻击。
此时此刻的长安城,已经满目疮痍,而双方的伤亡,非常惨重,这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金安知道继续打下去对自己并没有好处,而皇城内的粮草并不多,如果李择南决心和自己死磕的话,那么等对方粮草用尽食不果腹,是最好的做法。
如今北唐的大部分地区已经沦陷,源源不断的粮草从南吴的江浙一带运送过来,如果要比拼谁更有耐心的话,金安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时间不急不缓地过去,期间金安组织了几场规模并不大的突袭,但是被悍勇的李择南都打退了回去,最终还是回归平静。
那种平静非常古怪,隐藏着最终的毁灭,绝望、压抑。
皇城被彻底包围,皇城的牢固不比长安城池,李择南坚持不了太久,最后的结局在等待着他。
在这一战中,他杀死了包括徐敬义和谢俊在内的许多北唐官员,但是龙且与和龙傲天却是不知所踪。
徐梦珊被带到了国公府,那一夜,国公府强悍的侍卫和那些妄想冲进去捣乱的南吴士兵们血战了好几场,一直到金安的命令传达,才相安无事。
柳国公没有让府内的人跟着李择南退进皇城之内,他们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着自己,并且得到了最终的成功。
这样的府邸在长安还有几家。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对北唐今后的命运无能为力。
原本战斗激烈的长安城好像变成了一潭死水,就这么静悄悄地让时光溜走。
这是非常难熬的十多天,皇城内开始节衣缩食,而南吴人在城内的屋舍中简单地安了家。
但是终究,历史还是会缓缓向前。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名使者便从金陵出发,往长安而去。
而今,她来到了长安。
和李择南谈判,让他投降,不仅仅是为了利益,还有隐约的给予李氏皇族脸面。
国家亡了,子还是得过,数千年以来,世界上的各个地方都是这么过来的。
南吴最最强势的保护阵容簇拥着那名使者,接近了皇城。
关连、金晓韵、关挽云、张连岳
整整十名绝世强者,以及五十多名军守护着。
皇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从里面驶出了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由几十名长流宫卫簇拥着,浩浩dàngdàng。
在长流宫卫中,隐藏着一名少年,他腰畔的刀和其他人的统一式样的佩刀不太一样。
那自然便是管阔。
当两列队伍在城门口相遇的一刹那,管阔便是怔了怔。
他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李择南会忽然答应南吴的要求,让李惜芸出城,去金安那里为质,但是今天,他便明白了。
关挽云骑在骏马之上,那一双明眸冷冷地瞥了过来。
别人都在穿着一样的长流宫卫中认不出来,但是眼神敏锐的她还是很迅速地发现了那个家伙。她和管阔一直都有着仇怨,在从前,他们有共同的利益,于是一直都勉强待在一起,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子是到头了。
不过今天并不是处理这些事的好子。
但管阔最最关注的是在关挽云侧的那一辆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
他的心中涌起巨大的波涛,他实在没有想到姬如海派到长安来和李择南谈判的使者居然会是姬如是。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这简直就是瞎胡闹
随着李惜芸一同出去的大多数人在见到对面那一辆马车的时候,只会意识到那是一名尊贵的客人,但是绝对不会知道那竟然就是南吴的小公主下姬如是。
所以那些人神色如常,只带有着警惕和庄重肃穆。
北唐正走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上,可是他们的人力有限,所以现如今他们唯一应该考虑的事,是担心李惜芸的安危。
不过管阔却是带着一脸的震惊,久久不能够迈动步伐。
不管姬如海的要求是怎样的,但是最起码,他从来不觉得姬如是会是最好的谈判人选,一个是他不相信李择南的人品,姬如是很有可能会有危险,另一个是以他看来,姬如是并不属于这种谈判政治的世界,她的世界属于广阔的天空。
在旁边小遥蹙着秀眉推了一把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只好跟上其他长流宫卫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