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皇死了,姬如海只是一个无能之辈,他不会是我的对手,我攻进了金陵,我就要成功了,但是”
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悲愤以及委屈:“但是为什么就在我离开不久之后,威远将军就会大败,我给石军义的大军,他也给我弄成了全军覆没”
“我御驾亲征,和金安打了一场,我居然输了,我是最强的,我为什么会输这不公平”
在这个只有一个人的宫殿里面,他对着画像说了许许多多的话,那些全部都是他的心声,不会对任何人讲的。
他撕去了全部的伪装,在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帝王,而只是一个对于失败感觉到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普通人。
他安静了下来,或许是累了,或许是把想要发泄的话全部都说完了。
他的神色依旧保持着当时刚刚单膝跪地时的和缓,只是总是觉得又有点不一样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他的眼睛里面充斥着力量一向的强大的力量。
不论最后的结果是否已经注定,他都会奋力一搏,因为从政治而言,他李择南,就是一个赌徒,而政治赌徒是无所谓死亡的。
李惜芸亭亭地站在洗尘宫的庭院里面,鲜红的长裙拖地,广袖微微飘扬,如瀑青丝及腰,她的神情怔怔的,很是失神。
到了此时此刻,作为李家儿女,她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愤恨、不甘,只是有点疲倦,想要找人说说话。
如果这是命,说明只是气数已尽。
她不知道在这一北唐的亡国之祸里面管阔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又起到了多么关键的作用,也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她只是不知道寻找谁人说话,于是便来到了洗尘宫,寻找李轻落。
很多人都说她和李轻落有点像,一样的艳冠天下,一样的红颜苦命,不过大概她没有李轻落那么忧愁,也很坚定、很坚强。
她和李轻落的交集并不太多,因为在她小的时候李轻落就死了,不过那些交集令她很喜欢李轻落,在对方的面前,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于是可以说说话,把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都说出来。
所以在这个她无能为力的亡国的日子里,她看着李轻落的画像,轻轻诉说着一些不会对别人说的话。
可是没有想到李择南会忽然出现。
“吱呀”一声,朱门被推开了,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看到一身黄金盔甲、提着皇龙宝剑的李择南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自己。
她微微挑了挑细眉。
对于这个男人,她由很多年以来的信任、眷恋,变成了现在的排斥、厌恶,她根本就不想见到对方,不过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有时面对对方。
“你看起来很高兴”她问道。
李择南知道她这是嘲讽,而且是无意义的嘲讽。
他提着剑,跨下台阶,来到她的面前,说道:“不要总是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朕不喜欢。皇妹,你知不知道这样子你就不那么美了”
李惜芸冷笑一声。
“本宫说过,本宫宁愿不要这些美貌、不要这些荣华富贵,如果它们会给本宫带来苦难的话。”
“你是李家的女儿,你是广乐公主殿下,这是原罪,躲不掉的。”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一片沉默。
这一段话进入了僵局,于是没有了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李择南望着花海。
李惜芸在望着遥远的地方,宫殿里面的那幅画像。
他们好像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有关北唐的、李家的。
那么多年年华如水而逝,北唐的荣华富贵、北唐的凄凉晚景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金安大军已经压近长安,你想说点什么吗”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思考着应该讲一点什么,最终李惜芸如此说道。
“不论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朕都会尽自己最后的一点力量,不辱朕大唐雄风。”
“所以你就这么多日以来一直都披着盔甲,准备和南吴人决一死战”
“是的。”
“本宫想去见见父皇。”
“你要做什么”
“跪下,请罪。”
“为什么”
“大唐亡在我们的手里,我们有罪。”
“你倒是觉悟了,这是原罪。”
天边的云彩好似带上了一层光亮的边,只是略微显得迷蒙。
身着战甲的帝王悠悠远去,背影逐渐模糊。
原地的美人展颜一笑,只是苦涩得令人心碎。
金安看着面前的那一位罩着黑袍、将头全部都藏在阴影里面的人,微笑着指着面前的茶盏,道:“请。”
来人将黑袍拿开,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翩翩才子,温文如玉。
“临安公为什么迟迟不发动攻击”来人微笑了一下,问道。
金安同样也是一笑:“元大才子,我想你知道原因的。”
双方都面色古怪地看着对方,久久都不说话。
见此,金安说道:“北唐已经没有了和我抵抗的实力,但是这不代表我要攻下长安,付出的代价不会大,而任何可以避免的事情,都应当去尝试,所以”
“所以,您便等我过来。”
金安点点头:“元大才子是一个聪明人。”
“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便有些无耻。”
“那你便要小心了。”
外面的风很是轻微,但是掠过营帐,便有了一些声音,那些声音和古怪的氛围融合在一起,仿佛有些令人发渗。
金安的气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隐隐有些蹙眉,看得出来,他伤得很重,今日的会面,都是强撑着进行的。
元三文挑眉看了他一眼,说道:“看临安公的伤势,便可以知道您的这句提醒实在是非常切身。”
“真龙死之前都依旧拥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而谁都不知道他会拉上哪些人垫背。”金安低头抿了一口茶,大概是这一动作带动了伤势,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能够让这一位迷倒万千无知少女的男人如此狼狈,实在是很难得。
“这一点我很清楚。”元三文却并没有要抿茶的意思,只是很郑重地坐着。
“那我们便来谈谈今天要讲的事情吧。”金安正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