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去见过惜芸了,她看起来挺好的,但是总是感觉她有些变了,具体是怎样的,我也说不出来,只是我稍微有些担心……”李显岳皱眉道,“那一夜之后,你有经常去看看她吗?她和我们的关系最好,我常年在北疆,不能够多看看她,心中有愧,那你就应当多去关心关心她,她是一个好妹妹,是最好的妹妹。”
“我有经常去看她,可是她口上不说,但是皇兄看得出来,她有些不太想见我,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她可能是对你生气了吧。”
“为了大唐,让她对我生气,也是值得,我愿意承受,是皇兄对不住她,皇兄想着,总得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是显岳觉得,惜芸她自己值不值得,还是得她自己来说。”
李择南忽然不说话了,也不笑了。
他缓缓靠近李显岳,看着对方的脸,紧紧地盯着。
李显岳也看着他,并不紧张,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她是大唐的广乐公主殿下,这是没有办法的,”李择南道,“她是金枝玉叶,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荣华富贵,但是幸福这东西,真的不能够强求。”
“她得到了那么多,她是公主,她和我们一样,高高在上,那么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什么的,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可能一些食不果腹的乡野村姑和乡野村夫之间,有着别人艳羡的幸福,可是惜芸她,真的只能是天注定。”
“她是大唐的公主,虽然我们都愧对于她,但是那些事情,也是她应该做的。”
李显岳的神情渐渐变得冷了一些,声音也显冷。
“皇兄,本来我以为,你对惜芸的愧疚是真诚的,你说你对不起她,但是今天看来,是我错了,你还是觉得那些是她应该做的,你觉得理所当然,皇兄,我实在是看错你了。”
面对他的略微愤怒,还有略微的失望,李择南看起来丝毫不在意。
如同他一直所认为的那样,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锦绣北唐,是李家的北唐,为了李家的北唐,牺牲什么、牺牲谁,都是无碍的,那可能会有些痛苦,但是那又如何?所以,他也无所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会不会让自己的亲人们对自己失望,对自己反感,或者误会一些什么,这是他应该作出的牺牲,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他就没有资格姓李。
“愧疚是有的,惜芸也是应该做的,这里面没有什么矛盾,我对她的愧疚,我的难受,也是值得的,毕竟管清和已经死了,大唐,还是我们李家的。”李择南背过了身去,把大袖抚平,就像是在抚平北唐的河山。
“事情已经过去了,”李显岳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也不好再多说一些什么,但是,皇兄,我告诉你,惜芸,不会有下一次,我不容许你这么做,她是你的皇妹,但也是我的皇妹,在你利用她之前,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李择南笑了笑,但是因为他背对着李显岳,李显岳并不知道,他知道李显岳的脾气,如果他坚持和对方辩论,说不定到最后对方会忍不住一拳头打过来,他可打不过这个家伙,而且他的脸这么漂亮,像花儿一样,要是被打烂了可很难看,他可能还会记恨李显岳一辈子。
所以他没有就这件事情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口道:“我听说,管阔回来了?”
李显岳很显然并没有从之前的那些话题之中马上就转变过来,语气有些生硬:“是的。”
“嗯,管清和的儿子,居然还活着,挺好的。”李择南笑。
“皇兄,你不能动他。”李显岳看着对方的背影,忽然开口道。
“为什么你会觉得皇兄我会动他?”李择南觉得有趣。
“不论如何,我就是提醒你一声,你不能动他。”李显岳此时此刻,表现得很强势。
在李惜芸的问题之上,他很强势,在管阔这件事情之上,他同样很强势。
知道丘镜山和管阔之间的事情的,除了丘镜山和管阔本人,那就只有他和陛下了。他是丘镜山的学生,尽管对于自己和丘镜山的打赌,他表示怀疑,可是就因为对方是丘镜山,所以他难以自抑地让自己去相信丘镜山所说的话,由此,管阔不能死,最重要的是不能不明不白地就忽然死了。
作为丘镜山的学生,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去保护自己和自己的老师打赌的对象。
“提醒我?”李择南转过了身来,“还是在警告我?”
“皇兄你可以视作是警告你。”
“显岳你是越来越长大了,都学会警告皇兄了。”
“显岳对皇兄没有恶意,还有,显岳早就已经长大了,我已经有了王妃和女儿,皇兄我还是希望你早些找个王妃,你现在这样子,不好。”
“显岳你这样子很伤皇兄的心呢。”
“听说南吴的五公主到了出嫁的年龄了,长得貌美如花,举止淑雅端庄。”李显岳道。
“南吴……”李择南仰起头,看着天,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幸福的微笑,他像是看到了一些什么,只是他不想说出来,唯有喃喃道:“美人如花,江山如画……”
“这大好河山……”
李显岳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凛然,他不清楚李择南到底在想些什么,李择南的思想,不是他作为一个统帅所能够揣摩的。
李择南收敛了笑容,看向李显岳,道:“你紧张什么,你还真怕我会去动你的管阔?”
李显岳皱了皱眉头。
“管清和死了,他能够活着回来,运气挺不错的,他可能会恨我,想要杀死我,但是那又怎么样,你的皇兄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话说,显岳你也一定会尽力保证你的管阔不会杀死皇兄吧?”李择南问道。
“他不敢的,他要是敢露出什么动作,我绝对会把他的胳膊给拧下来!”李显岳的眸子闪过一道光,那是一种坚决的神彩。
是的,他不希望李择南去动管阔,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容许管阔傻不拉几不自量力地就想去动自己的皇兄。
李择南走出回廊,走向他的梅花。
没有雪,风中梅花多傲然。
“你这么说皇兄就放心喽!”李择南摘下一朵梅,放到眼前,细细端详着,“你家皇兄什么本事都没有,不能够击退突兀人,也没本事保护自己的皇妹,让她不受委屈,就只能够种花,要是你不作保证,皇兄还真的怕被你的管阔给一刀砍死。”
李显岳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许久之后,他又抬起头来,道:“明日,冠英将军他老人家回来了,薛昭也回来了。”
“皇兄你挺喜欢薛昭的,这一消息,可能会让你比较高兴。”
李择南看起来倒像是真的挺高兴的。
“回来了?”他道,“回来了好啊,日久才能生情,要是离开得久了,那么就算有一些什么,也会渐渐淡了。”
“皇兄还是觉得薛昭是配惜芸的最好人选?”
“你难道不这么觉得?”
“没有,我所想的和皇兄是一样的,但是我不愿意强求惜芸,得看她自己的想法,我们觉得好的,她觉得不好,就算我们给她的再好,她也不会快乐。”
“要是她觉得谁都不好呢?”
“应该不会,名花总会有主,就看谁能够获得她的芳心。”
“我看未必,惜芸啊,她的芳心太过缥缈,就连我们两个都看不透,更何况他人呢?”
“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觉得谁都不好,那么也总是得找一个我们大家都觉得好的,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日久才能生情,很多东西,在一起了,时间长了,就有了感情,什么情情爱爱、儿女情长的,都是骗骗小孩子的,谁知道一时的冲动之下,以后的日子过得会不会好。只要薛昭待她足够好,日子久了,感情就有了,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哪有多少一见钟情,难道,显岳啊,你和你的晋王妃是一见钟情?我看未必。”
“合适就好。”李显岳显得有些失神。
的确,李择南说的,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也总是哪里很对劲,正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他和自己的王妃,在成亲之前,真的谈不上什么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就是门当户对,觉得对方人还不错,合适就好,后来的感情,的的确确时间久了,就深切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也深。
难道,自己对于惜芸的婚事的看法,真的有些偏了吗?
只是他一直都尤其宠爱这一位皇妹,李择南利用过李惜芸之后,虽然这一切都不是他李显岳做的,但是他对李惜芸的愧疚之情难以言表,他不能够容忍李惜芸再有任何的不快乐,所以他希望李惜芸能够找到一位本来就喜欢的,以后也会快乐的,而不是只能依靠时间打磨的情郎。
然而这真的很难,特别是那一夜之后的李惜芸,真的好像芳心变得古井无波了起来。
她的心没有死,却已经沉寂了。
“等吧,一切都总会过去的,我们的这一位皇妹已经长大,她还会再长大一点,她会什么都不怕,她是我们李家的人,她会得到最好的。”
李择南把那朵摘下来的梅花放到鼻前嗅了嗅,闭起眼睛,露出了一脸的陶醉之色。
“希望如此吧……”李显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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