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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俘虏

    “回来了!”

    “希什曼先生,尤朵拉小姐和本神父回来了!”

    阿迪勒拿着康斯坦察特产的望远镜,看到了出现在远处山丘的两人,回头大声叫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小点声。”

    希什曼坐在篝火旁,靠在妮娜的身边,懒洋洋地应道。

    两人回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个世界上能让尤朵拉和本神父感到棘手的东西,除了罗马异端裁判所那帮家伙,就只剩下上帝之书上面的怪物了。

    解决那些蛮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车阵周围的的尸体已经被埋得差不多了,剩下那些被本神父一杖打死的马匹,如果埋了的话,就太浪费了。

    正好让商队的人也吃顿马肉尝尝鲜。

    这年头杀头牛都是要被判刑的,而马匹可比耕牛金贵得多,那肉自然也是没有多少人尝过滋味的。

    少香多臭,虽然马肉这味道带点像腐坏的酸味,直接烤也没有太多香料,但商队护卫们还是把它当成了龙肝凤胆,正大快朵颐。

    “希什曼先生!希什曼先生!”

    阿迪勒又大叫了起来。

    希什曼接过妮娜递过来的烤马肉,正准备尝尝鲜,被这一声打断又是一阵恼怒,回头问道:“又怎么了!”

    “人!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人?”

    希什曼没太听明白。

    阿迪勒重复道:“除了尤朵拉夫人和本神父,另外还有一个人!”

    “什么?”

    希什曼站起身来走到了阿迪勒身边,拿过望远镜往远处一看。

    远处月下的山坡上,尤朵拉和本神父,正驱赶着几十匹马朝着车阵走了回来,而在一匹马上,还有一个陌生的身影,似乎是被绑在了马背上。

    这两人除了把战利品带回来之外,还抓了个俘虏吗?

    这真是新鲜,尤朵拉和本神父都是嫉恶如仇,面对那些杀人越货的劫匪,从来都是鸡犬不留的,哪里会像今天这样还抓个活的回来。

    月亮打西边出来了。

    难道他们还想用这个俘虏,问出右贤王庭的位置,然后带人过去把他们全给剿了?

    右贤王庭可不是什么马帮抢匪,哪里是说剿就剿的。

    远处的两人驱赶着马匹,终于回到了营地。

    本神父跟每次战斗过后一样,浑身沾满血污,摘下十字盔后,难得地有些气喘。

    以人力追上那些擅长奔跑的草原马,身上还穿着重甲,如果再不气喘,本神父就真的完全脱离人类的范畴了。

    而尤朵拉则除了绿色的斗篷被黄沙浸染、有些风尘仆仆之外,竟是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拉弓的右手有些隐隐作痛,看来得休息一段时间了。

    “辛苦了,尤朵拉,本神父。”

    希什曼带着一众商队护卫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

    希什曼走到尤朵拉的身边,为她摆好马凳,伸手将她迎下马背,笑盈盈地说道:“今天怎么还抓战俘了?我们可是不搞奴隶贸易的。”

    “不是的……”

    尤朵拉把缰绳递给了一个商队护卫,纤手拉着希什曼的衣襟,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嗯?”

    两人来到车阵外僻静之地,希什曼笑道:“有什么爱的宣言要讲吗?”

    “没个正经。”

    尤朵拉白了他一眼,方才说道:“那个人不是俘虏。”

    “嗯?”

    希什曼问道:“怎么回事?”

    “我跟本神父追击那些草原蛮子,最后一路追到了他们的临时营地,然后冲进去把他们全部杀散了。”

    尤朵拉没有在乎这句话的背后,双方的人数是二对四百的巨大悬殊,继续说道:“那些马匹,都是从他们的营地里牵回来的。”

    “哦?”

    希什曼探过头去,看了看那些正在被商队护卫们安顿驯服的草原马,果然马背上都驮着帐篷食物等大包小包的物资。

    每次战后的搜刮,是这支商队逐渐壮大的根本途径。

    “那人呢?”

    希什曼问道:“那人也是营地里的?”

    “是的,发现他的时候,那人被捆成一团,眼睛被蒙,甚至连耳朵也堵住了,我绝对有些奇怪,就把他带回来了。”

    尤朵拉点头道:“而且那人身上的穿着非常怪异,相貌也有些陌生,我怀疑他是不是来自更东方的……”

    希什曼一怔,想起了之前在古城听过的,有一支东方的军队曾经在这附近露过面。

    右贤王,按理来说应该是匈奴人,虽然时间线对不上,但可以肯定这些家伙是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部族。

    管他是匈奴还是蒙古、突厥什么的,反正在希什曼的印象中,中原王朝跟北方的游牧民族的关系,在大多数的时间都不怎么样。

    难道是在交战?

    那个人,是中原王朝的俘虏?

    希什曼气血上涌,想要马上去问那个陌生男子,但刚欲转身,看着尤朵拉满面的尘土,不由得将她搂在怀中,在脸上狠嘬了一口。

    满嘴的沙尘。

    “你干什么!”

    虽然两人有夫妻之实已经两年多了,但面对希什曼突然的偷袭,尤朵拉猝不及防之下,也多了几分娇羞。

    “待会儿去洗个澡。”

    希什曼在尤朵拉耳边轻声道:“晚上让艾米跟妮娜一起睡,你等我过来。”

    “啊?喂!”

    没等尤朵拉同意或是拒绝,希什曼转身走进了营地。

    “人呢?”

    希什曼对着一名商队护卫问道:“那个俘虏呢?”

    那商队护卫答道:“希什曼先生,在货箱那边。”

    “嗯。”

    希什曼点头道:“你去跟阿迪勒说一声,我现在有话要问那个俘虏,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货箱。”

    “是。”

    商队护卫战斗力不行,但相信这点纪律性还是有的。

    希什曼轻手轻脚地走到货箱的旁边,偷偷看了那带回来的陌生男子一眼。

    只见那陌生男子手脚被缚,呆坐在货箱旁,头发凌乱遮住了正脸,头上虽然满是沙尘,但不难看出来,那头发原本的颜色绝对的漆黑的。

    而男子身上的衣物,也全部破烂不堪,还带着大片的血污,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模样。

    但有一点能看得真切,那就是鞋子。

    那是一双布鞋,其它人不可能见过这种样子的平底布鞋,但希什曼一眼就能认出来,虽然快二十年没见过了,这绝对是东方那片中原大地上的特产。

    这个男子,真的是来自东方的!

    希什曼一激动,手指捏坏了一个箱子上的板条,发出的声音立刻让那男子警觉了起来,只见他瞬间抬头,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希什曼。

    有这种警觉性和反应速度,应该是一名军人没错了。

    真的是那支东方军队的吗?

    既然已经被发现,希什曼干脆正大光明地走了过去,仔细端详着这名男子。

    这是一名看上去跟希什曼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子,他身上衣衫破烂,透过那衣衫,还可以看到他胸口带着血污的绷带,想必是受了不轻的伤。

    这年轻男子岁披头散发,但希什曼走近端详之后,却发现这个男子剑眉朗目,相貌非常清秀俊美,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士兵该有的长相。

    这个家伙,看来是有身份的。

    这个年轻男子,气质看上去跟小亚历山大很像,而且两人一样,都有着非常英俊的外貌。

    虽然年轻男子的脸上满是尘土,但希什曼看得出来,这一张脸洗干净之后,绝对是那种贵妇人家里最受欢迎的小白脸。

    两人互相看了半天,希什曼轻咳一声,说起了他好久都没有使用过的语言了。

    “你好?”

    ……

    ……

    希什曼等待着年轻男子的回应,但是等了好半天,这年轻男子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希什曼暗骂自己一声蠢货,这才什么年代,中国那地界有这种问好方式吗?

    酝酿半晌,希什曼又说道:“先生贵姓?”

    那年轻男子漆黑的双眸看着希什曼,良久,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希什曼想了半晌,站起身来作揖道:“草民见过将军。”

    还是没用。

    希什曼失去了耐心,不顾那年轻男子疑惑的目光,在一旁焦急地踱步着。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难不成他不是中国人?

    又是半晌,希什曼终于想通的问题主要出在哪里,又忍不住想扇自己一耳光。

    现在按时间线来说是宋朝啊,自己跟他说普通话他能听懂吗?

    宋朝的官话是什么来着的?

    河南方言?

    河南方言怎么说来着的?

    希什曼踌躇半晌,不自信地开口道:“你弄啥嘞?”

    年轻男子还是一脸疑惑。

    看来是失败了。

    太阳消失之后,欧洲的文化出现了断层,那鬼知道在东方发生了什么更魔幻的事情,小爷又从哪知道你们究竟用的是什么地方的方言。

    就算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方言,那现代方言跟古代方言比起来,肯定还是有非常大的差距的。

    就这样一个个瞎猜,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问出来。

    希什曼暴躁地走来走去,忽然计上心头。

    说话听不懂,写个字总行吧。

    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我又不是没有看过,只要不是先秦时期的文字,那各朝各代的区别应该不是特别大。

    听不懂,你总能看懂吧。

    就算你是个文盲,你也能知道我写的是汉字吧?

    希什曼拿起刚刚折坏的板条,坐在了年轻男子的身边,在他的面前写了“将军何往”四个字。

    希什曼心想幸亏小爷没忘记繁体字怎么写,现在你总该认出来了吧?

    转头一看,那年轻男子正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希什曼崩溃了,大声叫道:“老哥,大哥,将军,老铁!您说句话行吗?我看我能不能听懂,您是哑巴吗?”

    那年轻男子一脸茫然。

    “娘希匹!”

    希什曼终于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可以确认这个男子绝对是中原人,不光是那一双布鞋,还有那一头长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四周除了中国,一个当兵的大男人谁会留那么长的头发。

    可他就是不开口。

    希什曼将手中的板条丢在了地上,怒冲冲地回到了营地中。

    这一下耗了太多的时间,营地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歇息了。

    希什曼这时想起,自己好像答应了尤朵拉什么事情。

    “尤朵拉?”

    希什曼轻轻敲着尤朵拉的车窗,轻声问道:“睡了吗?”

    没有人回答,马车的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希什曼本想猴急地钻进去,却发现自己跟那年轻男子胡扯半晌,现在也是一身臭汗。

    “你等会儿,我去洗个澡啊。”

    希什曼急忙道:“别睡啊,你等会儿!一定别睡啊!”

    妮娜跟艾米已经睡下了,要是尤朵拉也睡了的话,自己可就独守空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