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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四百二十七章

    厉秋风听许鹰扬说到这里,心下一寒,暗想陆炳是嘉靖皇帝在湖北龙潜之时的藩邸旧人,乃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虽说职位不高,不过他随嘉靖皇帝入朝之后,便即奉命执掌锦衣卫,权势极大。他既盯上了张贵,必定得了嘉靖皇帝的授意。当年嘉靖皇帝以兴献王的身份入继大统,皇位不稳,是以初登帝位之时,尚不敢对先帝在位时的老臣下手。刘师叔是内阁大学生,门生遍布朝野,地位举足轻重,陆炳必定对刘师叔百般监视。张贵是刘师叔的门生,身边必定有陆炳安插的眼线。其时陆炳没有对张贵下手,无非是尚有借助刘师叔之处,不想将他得罪得太狠。怎么我在南镇抚司案牍库中,没有看到有关此事的记载?

    当年刘康被迫致仕,知道嘉靖皇帝心胸狭窄,最好猜忌。自己是正德皇帝最得力的大臣之一,嘉靖皇帝必定对自己深为忌惮,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找借口将自己抄家灭族。为了全家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刘康修书一封,要厉秋风的师父到京城助他一臂之力。厉秋风的师父虽然武功绝顶,不过向来无意于仕途,不欲插手官场争斗。只是刘康在信中说道,嘉靖皇帝得位不正,忌惮先帝在位时的老臣,只是他初登帝位之时,尚不敢大开杀戒。眼下嘉靖皇帝已稳住了政局,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御史台的首脑人物都已换成了他的心腹大臣。眼看着嘉靖皇帝就要对先帝在位时的诸位老臣开刀,弟身为先帝封赐的内阁大学士,必定首当其冲。先帝待弟不薄,弟即便因此而获罪,亦无有遗憾。只是皇帝一心想要斩草除根,一旦获罪,势必要抄家灭族,牵连甚广。我刘氏乃汉室皇族血脉,若因此而灭族,祖宗无人祭奠,我辈有何颜面见高祖、光武帝、昭烈帝于地下?兄身负绝世之技,当此全族倾覆之危机,宁肯坐视而不理乎?

    厉秋风的师父读完书信之后,心下好生难以决断。他虽然无意卷入朝廷党争,不过事关刘氏一族的安危,却也不能坐视不理。百般思虑之下,他要厉秋风即日离川,赶赴京城,听从刘康号令。刘康见到厉秋风之后,知道兄长不肯下山相助,心下好生失望。不过他与厉秋风谈过之后,心下又惊又喜,知道这个晚辈不只武艺了得,而且极为机智。有他相助,事情便好办得多,这才略略放心。

    刘康在内阁多年,故旧门生遍于朝野,权势极大,否则嘉靖皇帝只须写一张纸条,便可以让锦衣卫将他捉入诏狱害死,何必多费工夫?刘康知道嘉靖皇帝要清算正德皇帝在位时的老臣,便也使出了浑身解数,联络故旧门生,结成一股极大的势力,使得嘉靖皇帝不敢向他下手。刘康知道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顺天府、御史台乃至各地督抚总兵衙门,甚至东厂都有自己的门生故旧,嘉靖皇帝想要对付自己,这些衙门多半不会出力。只有锦衣卫被嘉靖皇帝的心腹陆炳和阳震中牢牢掌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对自己下手。是以他便想方设法将厉秋风荐入锦衣卫南镇抚司当差,如同在锦衣卫中锲入了一个钉子,一旦陆炳和阳震中有所异动,厉秋风便可将消息禀告给他。

    厉秋风到南镇抚司当差之后,每日里除了在皇宫巡视当值,闲暇之时,常到案牍库中翻看锦衣卫历年积下的案卷,想从中查看皇帝是否有调动锦衣卫对付刘康的打算。只是他翻了数千部案卷,却并未找到与刘康相关的记载。刘康听厉秋风禀告之后,虽然略略放心,却也不敢托大,叮嘱厉秋风在南镇抚司小心行事,绝对不可露了身份。

    此时听许鹰扬说完之后,厉秋风心下暗想,刘师叔机智过人,在他府中藏匿,极难逃得过他的眼睛。藏在刘师叔身边的锦衣卫必定是一位极为了得的人物,否则早露了相,此事关系到朝廷政局,陆炳和阳震中绝对不想将事情泄漏出去。是以与刘师叔有关的消息,必定是由锦衣卫亲口禀告给陆、阳二人,绝对不会留下文字记载。

    许鹰扬虽然狡诈,却也不知道厉秋风乃是刘康派到锦衣卫的卧底,压根没有怀疑厉秋风另有所图,是以接着说道:“张大人回到宣府之后,对刘阁老避而不见的行径十分不满,听说喝醉了酒之后,言语之中对刘阁老颇为不敬。过了几个月,朝廷突然下令,授张大人为辽东总兵,要他不必入京谢恩,即刻赴辽东上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宣府、大同乃是九边重镇中最大的两座城池,两镇总兵位高权重,乃是朝廷最为倚重的武将。辽东总兵虽然职衔与宣府、大同相同,可是以权势地位而论,自然是差得远了。朝廷要将张大人由宣府调往辽东,摆明了是要将他废黜。而且依照朝廷惯例,如督抚和总兵这等地方大员得授新职,须得到京城陛见皇帝,蒙皇帝面授机宜之后,才能走马上任。张大人调往辽东出任总兵,朝廷却不许他入京陛见,对督抚总兵这等封疆大吏来说,可以说是极大的羞辱。是以张大人接到朝廷的命令之后,心下惊恐难安,在宣府拖延了十余日,前来宣旨的太监百般催促,亿才不情不愿地离开宣府,赶赴辽东出任总兵。”

    许鹰扬说到这里,看了厉秋风一眼,口中说道:“厉大人,依你来看,朝廷如此对付张大人,对他而言,到底是吉是凶?”

    厉秋风生怕被许鹰扬看出自己与刘康暗地里有所勾结,听许鹰扬问话,他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厉某愚笨,不晓得朝廷为何如此对待一位百战宿将。不过说一句得罪朝廷的话,张大人离开宣府,到辽东这等偏僻之地做官,不免让人心寒,以为皇帝过河拆桥,排挤先帝驾前的旧臣。不过张大人由此得以保全首领,没有因为党争倾轧而获罪,于他来说,倒未必是一件坏事。”

    厉秋风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许鹰扬果然没有丝毫怀疑。待厉秋风说完之后,他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厉大人说得不错。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督抚也好,总兵也罢,若是掉了脑袋,被抄家灭族,官职再高,权势再大,又有什么用?张大人失了往日荣耀,却能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在辽东逍遥自在,确实如厉大人所说,此事对于张大人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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