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飞烟狂笑之下,牵动了伤口,登时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鲜血。慕容丹砚说道:“你先别说了,咱们带你去看大夫。”
柳生飞烟摇了摇头,道:“我要把话说完,否则只怕我死了之后,这些事情便再也没人知道。这些事不只关系着柳生家族,与你们明国也有极大的关联。”
厉秋风又封了柳生飞烟四处穴道,让她呼吸顺畅了一些。柳生飞烟道:“我杀了将军弟弟之后,便扮作仆妇,偷偷溜了出去。那时乱军只顾着在府中抢夺钱财,便要奸**子,也找那些服饰华贵之人,是以没有人理会我这样一个披头散发、一身布衣的女人。我逃出府邸之后,便回到爹爹家,只是还没到门前,远远便看到火光冲天。我只道柳生家族也已经被乱军消灭,不敢回家,只得逃出平安京。
“我知道平安京已经待不下去了,趁着捕杀柳生家族的命令还没有发到各地,必须要尽早赶回寒山渔村。在平安京外,我杀了一名骑马的武士,抢了他的马,一路逃回了郡山城寒山渔村。想不到回到村里时,居然发现爹爹带着村民已经回来了。
“爹爹在逃出平安京之时,虽然忘记带我一起走,但是看到我能活着回来,他还是很高兴。他原本打算带着族人躲在寒山渔村避过风头。但是他安插在郡山城中的眼线却跑来告诉他,朝廷已经发下了命令,要讨伐柳生一族。平安京和附近几个诸侯的联军将在十几日之后到达,而且伊贺家和甲贺家为了替族长报仇,也是倾巢而出,要帮助朝廷的军队来对付柳生一族。
“我爹爹知道凭借柳生家族的力量,无法与朝廷大军相抗,便苦思如何逃生。恰好有一名商人经过寒山渔村,说是可以冒险乘船去明国躲避。我爹爹思前想后,知道留在扶桑只能束手待毙,便决心带着族人前往明国。
“那天晚上,爹爹下令将寒山渔村中无法远行的老人、孩子还有一些妇人全都杀死,只剩下一百多名身负武功之人……”
她说到这里,看了慕容丹砚和厉秋风一眼,见两人面露不忍之色,叹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想我爹爹为何如此狠毒。这些老人、孩子,若是随我们逃走,只能拖累了村民,害得大家最后谁都逃不掉。若是留在村中,待朝廷大军一到,定然是死状奇惨,倒不如我们自己下手,他们死的反倒能够舒服些……”
厉秋风“哼”了一声道:“无论怎样死,恐怕都不会太舒服。你爹爹只不过是想逃走之时少些累赘,更不想这些无法逃走的人泄露了你们的行踪。狠毒便是狠毒,不需找这些借口。”
柳生飞烟面色一变,过了片刻才道:“呀,也许你说的对,他可能确是害怕有人活着会说出我们的行踪。他、他一向如此……唉,这么多年来,我怎么会没有想到?”
慕容丹砚见她茫然出神,于是问道:“后来怎样?”
柳生飞烟这才回过神来,接着说道:“我们随着那名商人翻山越岭,向极北苦寒之地进发。那商人说明国实行海禁,不许海外船只进入沿海。况且我们要前往明国,要从平城港口出发,那是在扶桑南部,距离郡山极远,只怕走不出数十里,便被朝廷大军截杀。倒不如一直北行,到了虾夷岛,再坐船向东北出发,便可抵达明国极北的荒凉之地。那里明国军队不多,总能找机会上岸,然后再做打算。
“这一路之上,都是高山峻岭,越往北行,天气越是寒冷。我们一行人仓猝出行,衣衫单薄,食物也准备不足。有一段路是在一座大山之中,一直走了三天才走出大山。便是在这座大山之中,有十多名村民冻饿而死,还有四五人坠下深崖,尸骨无存……我们走了一个多月,才来到虾夷岛,同行的村民只剩下七十多人。
“这虾夷岛与扶桑之间隔着一条海峡,那商人找到两户渔民,用三条小船来回二十余次,才将我们全都送到对岸的虾夷岛。因为怕这些人泄露我们的行踪,爹爹带着飞花逐月等几个人最后一批登船。出发之前,他们先将这两户渔民的家人尽数杀死,将尸体扔入大海之中。待到了虾夷岛之后,又将摇船的几个渔民也全都杀掉,这样即使朝廷大军追到,也不知道我们的行踪。况且船只也被爹爹烧掉,追兵若想越过海峡,只能自己想法子造船,这样又可拖延不少时日。
“我们到了虾夷岛后,才知道这岛子大得惊人,根本不是我们原来想象的岛屿,而是好大一块地方。那商人已偷偷在虾夷岛和明国之间来回十余次,径直带着我们到了一处小小的海岬。那里聚集着百十户人,大都是一些犯罪后逃到此地的扶桑人。这里远离扶桑,又有海峡隔断,虽是极北苦寒之地,却是藏身的极好去处。
“那百十户人家已结成寨子,见我们带了不少钱财,竟然想杀掉我们,谋取财物。只是我爹爹也有了吞并这地方的打算,先下手为强,将那些人的首领及几名凶悍之人杀掉,剩下的二百多人见我爹爹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便都降服于他。
“我爹爹得了这些人马,心下大喜,便即一边打造船只,一边派人到扶桑探听消息。一个多月之后,探子回来报告,说是朝廷大军到了寒山渔村之后扑了个空,便将整座村子烧成白地,顺道灭了郡山西部的两个诸侯国,便即回转平安京。但是伊贺和甲贺的忍者为了替族长报仇,联合了其他十几个忍者组织,仍在四处搜寻柳生一族的踪迹,眼下已经向北而来。而且据说这次同行的还是扶桑最可怕的一个杀手组织。这个杀手组织名为‘无衣’,我爹爹数年之前曾与一名‘无衣’门下的杀手过招,险些吃了大亏。虽最终杀对方杀死,仍是心有余悸。我爹爹知道若是给这些人缠上,那是极为麻烦之事,便加快了打造船只的速度。一个多月之后,他已打造好六艘新船,加上原有的五艘,已经足够带着众人出海。
“那一日风平浪静,我们乘坐十一艘大船离了虾夷岛,一路向东北而行。那些罪犯日日在海上讨生活,航海技术极为了得,是以中途虽然遇到不少艰难险阻,最终越过了海峡,登上了陆地。爹爹带着我们弃船登岸,那商人对道路颇为熟悉,便带着我们一路北行,倒也平安无事。待得渡过了一条水色似鸭头般碧绿的大江之后,便进入了明国的地域。
“爹爹知道我们这二三百人太过扎眼,若是被明国军队发现,不免横生枝节,便由那商人出面,寻了个人迹罕至之地买了好大一片土地,建造宅子,居住了下来。那商人成了我们的联络人,他出面与当地官府交结,给我们办了民籍,又设了里甲,由我爹爹出任甲长。三年之后,我们都已能熟练地说明国的语言,渐渐地与四处的村镇也有了些来往。我爹爹大把的银子花了出去,甚至结交了明国驻军的指挥使大人。
“经过十年的经营,我们柳生一族已经成了当地大族,只不过为了避人耳目,我们改柳生为柳,爹爹便用了祖师爷的名字,称为柳宗岩。我们所居住的地方渐渐地变成一个大镇,而我们这些扶桑人也变得和明国百姓没有半分区别,甚至有人已经忘记如何说扶桑话了。
“爹爹带着飞花逐月常常随那商人外出,有时一走便是几个月。回到家里之时,也常常带来一些神秘人物,躲在屋中秘密商议。我知道爹爹不甘心躲在这边鄙小镇,他一直在图谋些什么。只不过他一向瞧不起族中的女子,除了飞花逐月能为他杀人之外,其他的女子压根就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直到十四年前,他终于按捺不住,向我说了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