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气氛十分的沉闷,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能听到太平公主的呜咽,还有李旦沉沉的喘息声。
李旦长叹了一声,双目含泪的道,“皇兄,此诚李唐江山危急存亡之秋也。只有皇兄主政,兄弟齐心,才能共渡难关。阿轮德才浅薄,不敢继承皇位。”
他的这个答案,已十分接近杨耀想要的答案。
杨耀双眼微微一亮,继续问道,“阿轮,娘娘想扶持你坐上君临天下的皇位,你竟然要拒绝你是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厚爱啊”
李旦摇了摇头道,“坐在皇位上就是坐在刀山火海上,随时可能万劫不复。娘娘意图扶持阿轮登位,是娘娘的野心太大,想将阿轮放在火上烤啊阿轮跟着皇兄,至少还能当个逍遥王爷。若是跟着娘娘,必然是个傀儡皇帝,估计连人身自由都没有。若李唐江山没了,阿轮这个傀儡皇帝是命悬一线啊两相抉择,阿轮愿意选择跟随皇兄,重振李唐江山。”
李旦的这番话已是看得十分通透,杨耀虽不知他内心对皇位有没有觊觎之心。至少,他并没有利令智昏,更是权衡过废了杨耀,自己登上皇位的利弊。
杨耀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但仍是板着脸道,“阿轮,你真认为皇兄权力巩固之后,不会杀了你,而是让你做个逍遥王爷”
李旦眼神掠过一抹黯然,迎上了杨耀的目光道,“皇兄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否则,阿轮此时已是一具死尸。皇兄在这个生死的关头都不杀阿轮,将来也一定滥杀无辜。”
杨耀与李旦四目相交,两兄弟之间因皇位的争夺产生的疑虑、隔阂,已荡然无存。
他突然会心的一笑,捉着他的手儿,起身道,“阿轮,太平,朕与你们一同用餐。”
晌午过后,杨耀便与李旦、太平公主告别,摆驾回宫。
回宫的路上,本来打算血染公主府的薛楚玉忍不住问道,“圣上,这,就这么放过豫王,会不会后患无穷啊”
杨耀正容道,“豫王觊觎皇位的野心有多大,朕无从判断。但朕可以断言的是,他的胆子一定比野心更小。豫王他不敢提着全家的人头来和朕争抢皇位的,太后是彻底打错了算盘。”
杨耀对自己的判断有着充分的信心,历史上的李旦就是三让皇位,一让,将皇帝之位让给虎妈,二让将皇嗣之位让给李显,三让将帝位让给了儿子李隆基。
可见他的权力欲望并不强,是那种安于现状,不愿冒险的性子。
李旦至少比老爸李治的权力欲望少了不止两筹,老爸重病在身十几年,甚至连眼都瞎了,还是死占着皇位,宁可令虎妈辅政,也不愿提前交出皇位。
相比较而言,李旦确实是李唐皇室里的一股清流。
何况李旦也看穿了虎妈废帝后的野心,他所谓的帝位,不过是个傀儡,朝不保夕。杨耀十足的相信,李旦在内心已打了退堂鼓。
杨耀使的就是一招釜底抽薪,虎妈不就是想废了杨耀,立李旦登基,平稳接管权力若是连李旦本人都不愿登基,打了退堂鼓,虎妈还扶持个毛
众人回了皇宫,还没到贞观殿,便见到宫女前来禀报,韩王李元嘉,越王李贞已一同到了贞观殿,前来面圣。
这两个李唐宗室的老狐狸,几日前来了洛阳城不来面圣,眼下突然来面圣,其实是探口风来了吧
杨耀下令几个宫女将他们带去贞观殿的偏院,令他们在偏院等候,便径直回了寝宫。
杨耀回了寝宫,在王德的侍奉下,脱了龙袍,换了便衣,喝了几碗酸梅汤,不觉已是倦意上头。
他打了个哈欠,就这么躺上了龙榻,口中说道,“小德子,朕要睡一会,不要打扰。”
王德微微一怔,韩王李元嘉,越王李贞这两个李唐宗室还在偏院等着呢皇帝这个当头睡什么觉啊
王德试探的问道,“圣上,韩王、越王等着面圣,不见了么”
杨耀转过身子,背朝着王德,缓缓的道,“朕是他们的家奴他们想见就见不要废话,打扰朕休息。”
王德只能乖乖的闭嘴,老老实实的侍奉着。
过了一个时辰,杨耀总算是睡醒了,伸了伸懒腰,撑起了身子,开口问道,“小德子,狄仁杰这些日子有没有消息传来啊”
王德忙道,“奴婢已将太后准备废帝的消息给了狄仁杰,狄仁杰也联络了至少四、五十个朝堂官员签署了联名信,准备在祭祀大典上,声援圣上,抵制太后废帝。”
杨耀摇了摇头,笑着道,“狄仁杰太心急了,联名信呢”
王德忙将私下藏好的联名信递给了杨耀。
杨耀逐一看过了,失笑道,“小德子,替朕传话给狄仁杰,废帝一事,朕不想将外廷的百官牵涉进来,他们还是按兵不动。朕需要他们出头的时候,自会安排他们。”
王德连声应了,又好心的提醒道,“圣上,韩王、越王还在偏院等着面圣呢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圣上还是去见见吧”
杨耀瞪了他一眼,不悦道,“小德子,你是不是收了他们的贿赂,非要架着朕去见他们”
韩王,越王前来面圣,自然也懂宫里的规矩,偷偷给了王德一些好处,王德被皇帝看穿了小心思,忙点头哈腰的解释道,“圣上目光如炬,一眼就将奴婢看得通通透透。奴婢是认为,在这个废帝的关头,圣上还是该见一见他们,拉拢拉拢,才自做了主张。若圣上不愿见,奴婢立刻去退还他们的贿赂”
王德还算坦诚,并没有遮遮掩掩,而且明言皇帝不愿见,就去退回贿赂,杨耀也不和他计较了。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纵然七品官想要觐见宰相也不能不看这些看门的脸色,必须给贿赂才能见到。何况是面见比宰相更大的皇帝这不过是皇宫里不成文的规矩罢了。
杨耀缓缓的道,“小德子,替朕传说口谕给韩王、越王,朕刚刚和豫王、公主聚会归来,不胜酒力,不能相见。”
“还有,祖制有云,外地藩王非经召唤,不得进入京城。他们没有接到朕的诏书,就千里迢迢的赶来洛阳,是图谋造反不成”
王德一听便看清了皇帝的心思。
告诉二王,之前与豫王、太平公主聚餐,就是提醒二王,皇帝和另一个皇帝的候选人豫王是亲如兄弟,并不是外人认为的水火不容。这是李唐皇室的家事,其他宗室不要来瞎凑合,小心得不偿失,还惹来一身骚。
至于申斥二王,就是在警告,他们接受太后的召唤前来洛阳,皇帝已非常的不爽。他们若还要站边,皇帝随时可以将一顶亲王非诏入京,密谋造反的大帽子戴他们头上。当年吴王李恪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