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兵如救火。
天德皇帝终于颁布诏令:二皇子为北伐大元帅;长亭侯、锦阳公为副元帅;内阁侍郎左锋为督军;武状元周四郎为正印先锋官游击将军、校尉数十人其中包括牧飞龙、谭青远。
另有国师年不平推荐,观天阁巡风使江绣、杨箕为军师
挥军三万,兵发絶岭关。
三万对战三十万
很多人认为,天德皇帝到底还是采纳了内阁大学士林国栋的建议,选择暂时防守。名为“北伐”,实则“北守”。
不过,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是,这支援军里,基本上掺杂了每个皇子的势力。
而最想去北伐的牧云杰,却没有得偿所愿。
“你要去,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四皇子把玩着一个鲁班锁,头也不抬的笑着说道,“我本也打算向父皇举荐你。只是,看了一下名单,我发现,在预定名单中,竟然有牧飞龙。所以,我临时改变了主意。”
牧云杰沉默着,良久,道,“二弟瘫痪许久,圣上遣将,竟然也有他的名字。看来,圣上是断定二弟身体无恙了。”
四皇子微微一笑,道,“我二哥确实很聪明,你那个二弟,也是个人才。故作瘫痪之身,背地里兴风作浪,很好的手段。可惜我朝虽然不禁止甚至鼓励皇子夺嫡,但父皇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背地里的阴谋。我二哥,是弄巧成拙了。”终于抬头,看看牧云杰,四皇子笑道,“牧飞龙去了北境,你若再去,兄弟二人,如何相处”
牧云杰呆了呆,只能叹气。
“对了,听闻悦心楼的说书先生,昨夜里说了一段新故事,叫什么金、瓶、梅。故事里虽然没有提到牧家,但是其中隐喻,众人皆知。”四皇子道,“我查了一下,似乎是你那个妻子,背地里收买了说书先生。”
牧云杰恍惚了一下,茫然看着四皇子,“什么金、瓶、梅”
四皇子一愣,笑道,“你大概是还不知道。昨夜里刚刚流出来的。罢了,且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莫要想太多了。将来不论成败,我依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牧云杰苦笑一声,道,“殿下微臣无能,一个校尉之职都丢了,实在是”
“你是不是很好奇”四皇子笑道,“好奇我为什么看重你”
“请殿下明示。”
四皇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鲁班锁,起身看着牧云杰,道,“武少言胆大心细,但恒心不足。周四郎勇武非常,却少于智谋。定远侯正直刚毅,却又暮气太重。唯你不同,虽然各方面,都略显不足,但却面面俱到。而且,若是关键时刻,非要我选择信任一个人,唯有君矣。”
牧云杰红了眼,拜倒在地。“殿下厚爱,臣万死难报。”
主仆二人演了一出感人大戏,说了几句肺腑之言,牧云杰告辞。
回头看看四皇子的寝宫大门,牧云杰叹气,低声自语,“不知对旁人,是否也是这般言语。帝王心术,四皇子学得不错啊。”
虽然有这般想法,牧云杰却依然感谢四皇子。
这么多年来,四皇子对牧家,确实关照有加。而且,诸位皇子之中,大概也只有四皇子,算得上宅心仁厚,背地里没有干什么特别阴暗的事情。
这样的人,适合为君佑民,却未必适合夺嫡之争。
牧云杰叹气,离开皇宫,骑上马,慢悠悠的回家。
经过悦心楼的时候,牧云杰忽然想起四皇子提到的那什么“梅”的段子,便进去要了一杯茶,坐在隔间里听书。一盏茶没有喝完,就差点儿给气死。
一夜的加工,那段关于西门大官人和其弟妹的评书,愈发的精彩绝伦了。
丈夫出征了。
纪水寒很开心。
那些“绯闻”实在是恶心,不用面对牧飞龙,跟不用解释什么,当然是极好的。更何况,牧飞龙一走,这整个兰亭苑,自然就全都属于纪水寒的“势力范围”了。
“呐,这么多鱼,挑那些能吃的,让厨房里每天炖上一条。”纪水寒指着兰亭苑内的池塘,叮嘱管事张顺。“不吃都浪费了。”
张顺苦着脸应承着。
“这么大院子,弄个花园,有个屁用。围起来,再买几只鸡仔。逢年过节的,也不用买鸡了。”纪水寒道,“要下蛋的鸡,吃不完的鸡蛋,还能拿去换几个银子。”
兰亭苑的日子太清苦了,每日里粗茶淡饭就不说了,连个零花钱都少得可怜。必须要想办法“开源”,赚点儿钱才好。手里有了钱,打牌的时候,就不用输了几两银子就冒汗,担心又要借贷了。“去吧去吧,事不宜迟,赶紧去办吧。”
打发走了张顺,看到牧飞龙书房,纪水寒走过去,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坐下来,四下里看看,忽然叹了一口气,“三万士卒,对阵三十万大军怕是凶多吉少啊。”
白啸天微微一笑,“怎么担心自己变成寡妇”
纪水寒嘴一撇,道,“我是担心我爹娘好不好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们视我如己出,我亦把他们当做亲人一般看待。至于牧飞龙没什么感情,不是很担心,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更不至于盼着他死。”
白啸天笑了笑,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儿,“书倒是不少啊。”说着,随手抓了一下旁边的一个瓷瓶,想要拿起来看看。
哗啦一下,那瓷瓶,竟然碎了。
白啸天一愣,有些尴尬,“这个”
“我去”纪水寒一脸的惊讶,“知道你厉害,可也不至于这么显摆吧你可知道这瓷瓶超级值钱的”
白啸天嘴角一抽,道,“我怎么感觉好像早就坏了”
“哪有放在这里好好的。”纪水寒道,“一千两银子的好瓶子啊芍药,给她记账。”看向白啸天,纪水寒又道,“让你立刻还我,大概你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就分期付款吧。”
白啸天愣神道,“分期付款”
“就是慢慢还。”纪水寒道。“你这么有本事,挣钱应该也不难。每个月还点儿本息,很简单啦。”说着,注意到白啸天蹲下来查看瓷瓶碎片,纪水寒忙起身,道,“走啦,免得你再碰坏别的东西。”说着,一把拉起白啸天往外走。“哈哈,说起来,今天的天气是真不错,凉风拂面,感觉很爽,哈哈哈这样的天气,适合河边一坐,打个小牌。”
白啸天甩开纪水寒拉着的手,抱着胳膊,跟芍药并排走着,看着前面纪水寒意气风发的模样,白啸天对芍药说道,“我觉得,那花瓶应该是她打碎的。”
芍药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真逗。”白啸天笑了起来。
芍药拧眉看着白啸天,“被人诬陷,你也笑得出来”
“是啊,你不觉得很好玩儿吗”
“不觉得。”
“你性子太冷,人生该多无趣。”白啸天略一沉吟,又道,“或许是我在回音阵中憋得太久了,所以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是那么有趣包括前面这个人品恶劣的器灵。”
“背后说人坏话好吗”纪水寒头也不回的呵斥了一句。
“我没有背后说你坏话,我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你确实是在我背后啊。”
白啸天哑然,之后又是大笑。
纪水寒也忍不住笑,回头看看笑的花枝乱颤的白啸天,咂舌道,“美女,矜持一点。”
“矜持什么,我是男人。”
“呵呵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教我变回男人的办法呢”
“想学”
“是啊是啊。”
“没门儿”
“我去我总会找到办法的。”
白啸天摇头,“不可能就算你能找到别的自我封印的古代修真者,也不可能找到自由变身的办法”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两人说说笑笑,带着一直不苟言笑的芍药,朝着外城走去。
看着前面两人叽叽喳喳的说话,芍药的眉头一直就没有舒展。她觉得这个白啸天是个很奇怪的人,喜欢笑,又好像什么也都不在乎自己坑了她,让她去平南将军府送死,她好像也没当回事儿。
洒脱的有些过分。
过犹不及
此人一定有问题
翌日。
观天阁。
作为观天阁的天官,纪水寒很少来这里。
这一次来,是来取母亲江绣留给自己的信。
江绣和杨箕,是从山阳郡直接前往北境的,并没有回到京畿。所以,她的信件,也是另一个当地的巫灵专程送来的。
信里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督促纪水寒好好修炼,注意保密之类。
纪水寒很快读完了信,这个时候,观天阁内的杂役也端来了茶水。喝一口茶,纪水寒看着秦刚,道,“听说北境的贼子里,有个巫灵高手。”
秦刚点头,道,“此番的所谓北伐,纵然只是防守,也是凶多吉少。贼子声势浩大,既然起事,必然有些斤两。”
纪水寒面露忧色,道,“年不平推荐我爹娘去,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啊。”
秦刚有些尴尬,毕竟,年不平是他的师尊。“这个是,自从我接任了阁主,江杨二位巡风使,与我走的太近,引起了我师尊的注意。唉,愧对祖师,我就快要被架空了。阁内的坛主、灵师、巡风使、天官,大多已经开始朝着我师尊靠拢。纵然还没有表态的,也在尽量与我保持距离。”
纪水寒有些嫌弃的瞪了秦刚一眼,道,“混呲了啊。”
秦刚不解,但也感觉到不是什么好话。苦笑一声,问道,“修为进度如何”
“炼气二层。”
“这么厉害。这才几日,竟然”
“呵呵一般一般。”纪水寒谦虚了一句,又捏着下巴,一只脚踩着椅子的横撑,“我很好奇啊。老年把我爹娘都支去北境了,为什么没有跟我找麻烦呢”
“简单。你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观天阁天官,还佩戴着巫云坠饰。巫云坠饰,是观天阁阁主的权威。我师尊自是瞧不上我这个阁主,大概也早晚要把我赶下来。不过,他速来沉稳,出任国师不久,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太快搞得国师、阁主不和,会让人看笑话。更何况,你还是凤凰山镜花仙子的弟子,他总是要有所顾及的。”
“噢,也是。嘶你就没一点儿办法就这么任由老年乱来”纪水寒很不满,“要是我爹娘有个三长两短”想到那个把爹娘送到生死线上的年不平,纪水寒心里就窝着火。
“能有什么办法他是我师尊,修为也比我高,更得圣上器重。我这个观天阁阁主,名存实亡了。”秦刚说话的时候,脸憋得通红。他心里亦不好受,甚至压抑着愤怒。可到底还是无可奈何。当初刚上任的时候的那些豪情壮志,在这些日子里,早已被折腾的疲惫了。
看一眼秦刚,纪水寒道,“你一步步的忍让,早晚被生吞活剥了。”
“我知道,又能如何”秦刚道,“我想了很久,实在是想不出对策。”说着,秦刚苦涩的挤出一丝笑来,“管理观天阁,管理巫灵,我自认为能力不若。可这勾心斗角之事,我”
“这样啊来来来,跟我说说你那个好师尊的事情。他的过去,现在,以及喜好啊,性格啊之类的”
皇宫大门口。
白啸天仰着脸,看着威严的城楼,一脸的唏嘘。
芍药斜了她一眼。
白啸天低声笑道,“国家啊在修真时代,国家,早已不存在了。那个时候,宗门,就是权力,就是势力。世俗国家,根本没有存货的必要。”
芍药呆了呆,道,“都差不多吧,无非那个时候叫宗门,这个时候,叫国家。”
“也是。”
两人正说着,看到纪水寒从皇宫内走出来。纪水寒一脸呆呆的模样,像是在想什么事情。白啸天迎上去,笑着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纪水寒敷衍了一句,道,“走,去国师府。”
“去那干什么”芍药问。
纪水寒笑了一声,“也不干什么,作为观天阁的天官,早就该去拜见一下新任国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