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器灵者,得永生
这句话,在很久以前,冥王就对冥后说过。冥王坚信,终有一日,天上会出现异象,通往永生的大门,会为所有人打开,却只能容得一个人通过。
冥王为什么知道会天生异象,又为何会认为只有依仗灵戒器灵才能通过
冥后不清楚。
相较于冥王所言的“钥匙”,冥后觉得,那器灵,更像是一张门票,一张绝无仅有的门票。冥后不知道冥王的认知从何而来,但她一直都相信冥王。纵然背叛了冥王,甚至一次次的要杀了他,冥后依然信得过冥王的见识和能力。
深藏在极西的深宫大殿,带着一种暗黑之感。美丽、冰冷,又威严,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它现在的主人这个曾经打败了一代传奇,又让世界为之胆寒的女子。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之后,只要这个女子愿意,她的死灵大军,依然有能力与强大的真武帝国一战,而且未必会输。
“东进,灭武国,可称霸天下”当年,她如此跟自己的丈夫建议。“真武崛起,是一大威胁。”
然而,他的丈夫却拒绝了。“世俗纷争,如稚子玩具,毫无意义。”
她丈夫的眼界,在苍穹之上。
现如今,她取代了她丈夫的位置,成为了这强大的冥界的主人。现如今,她的眼界,也放在了这苍穹之上。
想要穿过这永生之门,需要那张门票。
可惜的是,纵然夫妻多年,她的丈夫,似乎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自己。或者说,那个多情的男人,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坦诚相待过。他唯一信任的,只有那个自幼跟随他的大都督,如今落魄的老人王不度。
也只有王不度,能在冥王转世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他。
“叶将军,有没有王不度的消息”冥后问着面前最信任的将军。
叶将军摇头,“此人太过狡猾,修为又高”
“呵不用找了。”冥后微微笑着,嘴角带着一丝寒意,“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守株待兔,就足够了。”
武国,京畿。
一处街角。
清晨的大街上,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年来不堪的王不度,守着一个破瓷碗,看着碗里寥寥无几的铜板,怔怔出神。凌乱的脏兮兮的头发,遮住了他苍老的容颜,一只虱子在头皮上乱爬,让人看了不自觉的远离。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明显是被露水打湿了。忽然,他抬起头来,看向街道的尽头。
不消多时,街道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纪水寒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起了,实在是有些不习惯。更何况昨天晚上被吓了一遭,又噩梦连连,也没有休息好。“芍药,那什么天官,到底要干些什么工作”
芍药跟在后面,迟疑了一下,才道,“很清闲。”
“清闲最好了。”纪水寒又问道,“有没有什么油水”
芍药看了纪水寒一眼,没有搭腔。又走出很远,到了一个路口,芍药道,“我走了。”
纪水寒撇嘴,“什么人啊你可是我的贴身丫鬟,整日里琢磨着给我师兄私会,却不陪着我,合适吗”
芍药不理她,径直转弯上了岔路。
已经过了一晚,她要去找鹤长空帮她换药。伤口太深,换药必须勤快一些,不然会出事儿的。
纪水寒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芍药的背影,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王不度,微微一愣。
王不度看着纪水寒,微微低头。
纪水寒迟疑了一下,快步离开。她不禁在心底叹气。这些死灵,现如今认为自己是冥王,对自己毕恭毕敬。将来真正的冥王现身,这些死灵,大概会立刻对自己喊打喊杀吧。
旁人未必知道自己是器灵,但那个冥王,大概是知道的。
也不知道那冥王到底是安得什么心思,到现在还隐藏在暗处,就算是自己的部下认错了人,也不出面,到底想干什么呢
纪水寒胡思乱想着,走了很远,终于到了皇宫外。
跟守门将官打了个招呼,拿出“观天令”,便有兵卒领着纪水寒进宫。
皇宫深似海。
纪水寒又走了很远,终于到得观天阁。
一个中年男子,接待了纪水寒。“纪天官稍后,阁主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您先进来休息吧。”
“不了,我就在外面等着吧,外面空气好。”纪水寒笑着,站了一会儿,有些累了,也顾不得形象,直接在一旁的石狮子的头上坐下来揉腿。
走了太远的路,腿脚都有些疼了。
牧建功亡故,整个府邸开源节流,兰亭苑的日子更苦了。如纪水寒这样的“二夫人”的身份,竟然连个轿子马车都没了。
想到那个大嫂尖酸刻薄的嘴脸,纪水寒就恨得牙痒。
到底曾经是侯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穷的马车都没得肯定是那个小娘皮故意给自己穿小鞋呢。
没过太久,江绣和杨箕从外面过来,看到纪水寒,两人都是一惊。
纪水寒呼出一口气,迎上去,低声道,“爹、娘,终于等到你们了。”
“你在这等我们作甚”江绣很是不解。
纪水寒把观天令拿给江绣看,“昨天晚上收到的,很晚了,没有来得及跟你们说。”
江绣和杨箕凑在一起,看看观天令,之后又面面相觑。
“天巫想干什么”江绣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一句。
杨箕拧了一下眉头,正待说话,却心头一颤,看向前面。
天巫拖着老迈的身子,蹒跚而来。
岣嵝的身子,走一步都很艰难。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摔倒,之后一命呜呼。可就是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在整个天下间,没有人敢小觑。即便是天德皇帝,也敬他三分。
天巫走的不快,慢悠悠的。
江绣和杨箕带着纪水寒上前见礼。
天巫笑笑,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纪水寒,点点头,“好,好孩子。杨箕,你们夫妇正好在,我就省点儿唇舌。具体的事宜,你们两个带她安排下即可。”说完,又从腰间取出了一块好似云朵图案的木牌吊坠,递给纪水寒,“这是巫云,好好收着。”
纪水寒茫然接过,看了看,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处。
天巫交代完了,根本不理会一脸茫然的江绣和杨箕,直接转身离开。他走得依旧很慢,看着他走路,感觉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变得慢了许多似的。
纪水寒站起身来,捏着拴着巫云的绳头儿,问江绣,“娘,这是什么玩意儿”
江绣看看纪水寒手里的巫云,有些哭笑不得,道,“知道尚方宝剑吗这巫云,在观天阁,如同彼剑。”对于观天阁的众人而言,这巫云,就是无上殊荣。就连江绣和杨箕,也没有这东西。
杨箕讪笑,道,“你虽然只是小小天官,在这观天阁,除了阁主,没人能拿你怎么样吧。就算是出了观天阁,任何人也都不敢小觑你。”
江绣呼出一口气,道,“走吧,先带你去换上官服。”
天巫,是观天阁阁主,又是国师。但天巫麾下的观天阁,却又并非朝廷正式官员。所以,所谓“官服”,与之朝堂众将官并不相同。白底衣服,趁着黑色云纹边,再配上一条黑色锦带,官帽是以云纹装饰的忠静冠,穿在身上,清新利落。
纪水寒转了一圈儿,又低头看看,道,“娘,这是男装吧”
江绣道,“嗯,官服只有男装,并无女装。”说着,又把纪水寒的巫云坠拿来,帮她系在腰带上,再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纪水寒,笑道,“倒是个俊俏公子。”
纪水寒在胸口按了按,道,“还差点儿事儿。”
江绣忍不住乐,一把打掉她的手,道,“傻样儿。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情,都记下了”
“嗯,记得了。”
“去吧。”
“哦。”
待纪水寒离开,江绣才重重叹气,原本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看向丈夫杨箕,江绣道,“天巫到底是何意”
杨箕沉默片刻,道,“问也没用,他一向喜欢卖关子,大概就算是说了,也未必是实话。”
“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杨箕苦笑,“静观其变吧。”说着,挑了一下眉头,看着江绣,道,“唉,你啊,不是收养了一个孩子,而是收养了一个麻烦。”
江绣不悦道,“你若嫌麻烦,可以”
“咳,说什么呢。”杨箕道,“你既视她如己出,我自当厚待她。只是她的身份”压低了声音,杨箕叹道,“将来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祸端。”
江绣道,“任她死活,我不忍,亦做不到。”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真武开国至今,纵然经历了武坛之变,整个武朝天下,依然繁荣昌盛。天下间民众富足,风调雨顺。各大修行山门,亦因有朝廷的约束,多少年来也相安无事。
武朝的皇室,更有鼓励“夺嫡”的传统态度。皇子之间为了皇位明争暗斗,最终成功坐上皇位的,即便不是雄才大略,但至少不会是个蠢材。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武朝天下,大概会持续很多年。
这太平盛世,或许也会延续很久。
然而,一个消息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得器灵者,得永生”
“冥王再度转世,还带来了灵戒生出的器灵。”
“亡者之墙仙界之门开启。”
“不可能是仙界,仙界之门史无所载”
“有可能是当年的修真者开辟的另一个世界”
“当年的修真者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所有修真者,都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寻求永生”
“据说有飞禽误入那漩涡,之后掉下来的,是一片飞灰”
“那漩涡,怕非是善地”
各种传言和谣言,甚嚣尘上
最开始的时候,消息自西方亡者之墙的边境传出来。不过数日,便传遍天下。
在各种传言纷纭不辩真假之中,有一个说法,相信的人更多一些:冥王打算利用器灵这一唯一的“门票”进入永生世界。
还有人十分确定的表示,这个消息,是从冥后那里直接传出来的。
更有一些好事之徒,闲谈时猜测:“冥后当年背叛冥王,莫非也是因为这器灵”
“这器灵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也不一定吧世间生灵,以人为首。一件器物,纵是化作了人形,又能有多厉害”
“兄台此言差矣,器物化形,亦是很厉害的。只不过实不相瞒,我有些路数,从冥界那边得来一些消息。”一人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呢,那器灵啊好抓。”
跟众人交代清楚,这人借口有事,起身离开。
他还有任务,需要到下一个地方,去散播消息。
上头给的任务很艰巨啊。
让所有人都去觊觎器灵,去寻找器灵
唉,那首先得让所有人都相信器灵的好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