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长空来踩着晚霞而来的时候,纪水寒正懒洋洋的瘫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夕阳的余晖发呆。看到那个一袭青衫的男子,纪水寒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兄”
鹤长空微微一笑,“师妹,好久不见了。”
纪水寒站起来,看着比上次时候多少显得有些憔悴的鹤长空,问道,“有事儿”
鹤长空摇头,“没事,只是来看看你。”
纪水寒上下打量着鹤长空,“看我”啐了一口,又道,“放心,我没有跑路的打算,让那位大小姐放心好了。”
“嗯。”鹤长空随意的应了一声,看着纪水寒,怔怔出神。良久,直到纪水寒有些不自在了,鹤长空才又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啊”看鹤长空转身欲走,纪水寒喊道,“等下。”走上前,围着鹤长空转了一圈儿,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片刻,问,“失恋了”
鹤长空一呆,讪讪一笑,“你倒是有些玲珑心思。”
“咳,过奖了。你这一脸落魄的模样,瞎子也看出来了。”纪水寒忍不住笑,“怎么被真身甩了,就来瞅瞅我会感觉好受点儿还是咋地睹物睹人思人”
鹤长空喟叹,看着纪水寒,道,“你啊只是跟她长得像,仅此而已。”
“我去我知道,气质上,我自是比不了她的。你不用拐弯抹角的挖苦我。”纪水寒笑了笑,“你这是打算去哪应该不是回凤凰山吧不至于千里迢迢跑过来,之后再回去吧”
鹤长空抬头看天,背着手,沉吟良久,“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身呢”
“该不是你一时冲动,做了什么坏事儿,被师尊赶下山,逐出山门了吧”纪水寒问。
鹤长空转脸看看纪水寒,呆了呆,道,“你想多了。”言毕,看到纪水寒一脸遗憾的模样,忍不住苦笑,“满脑子龌龊想法,真是唉。”
“叹什么气呢,年纪轻轻的就长吁短叹的。开心点儿,不要为了一个女人颓废一生,不值得呐。”纪水寒安慰了一句。“天下何处无芳草嘛。”
鹤长空沉默良久,又道,“陪我走走吧。”
“行啊。正好我这几天都快憋的发霉了。”
两人也不叫马车,只是徒步出了侯府,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芍药跟在后面,不远不近。
黄昏时分的京城,最是热闹,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或许是在山上待的久了,面对着数不清的人群,鹤长空明显有些不自在的感觉。起初,有些莫名的畏惧感,慢慢的,这份畏惧不见了,竟变成一份舒畅。仿佛如同很多年前刚刚踏入凤凰山上,看到那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时的感觉。
“师兄,凤凰山上美女多吗”纪水寒问。
“不少。”鹤长空笑道。
“啊,真灵美女,是不是都像她一样漂亮”
“也不尽然,但大多肤白貌美。”鹤长空笑道,“灵气养人,莫说女子,纵然是个男子,在充满灵气的山上待的久了,皮肤也会好上许多。”
“嘿嘿,修炼真灵难吗”纪水寒问。
鹤长空看了纪水寒一眼,笑道,“你好心陪我出来散步,大概是有所图吧”
“别这么说,我能图你什么。”纪水寒笑道,“我就是看在咱们师兄妹的情谊的份上,不认你消沉落寞而已。”
这话说的,好像两人真的是师兄妹似的。
鹤长空笑笑,看一眼纪水寒,再看一眼这繁华京畿:路边的摊贩热情的招呼着每一个往来行人,偶尔有人驻足,便满眼的期待、担忧,待人选定了物件,付了银钱,那份担忧便不见了踪影,脸上堆满了笑,笑容里却带着不耐,恨不得对方赶紧消失;手拿折扇的富家公子,故作潇洒的拿捏着一举一动,目不斜视的好似正人君子,眼角的余光却在每一个经过的美女脸上身上流连不去;无忧无虑的孩子,嬉嬉闹闹的拿着各种简陋的玩具,成群,吵吵嚷嚷;路边的乞儿、巡街的武侯、不远处花楼上招手的姑娘、酒肆里吆五喝六的喊叫、挑着担子在人群中左突右闪疾行的脚夫
鹤长空忽然心生感慨。
修行多年,学了一身本事,可却好像又失去了太多,错过了太多。
“你想修行啊”鹤长空忽然问。
“哈哈,不是很想,一定很累哈。”纪水寒笑道,“不过,如果师兄非要教我,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儿,修行一下打发时间也好嘛。”
鹤长空呵呵一笑,“既然不是很情愿,那就算了。”
纪水寒呆了呆,耷拉着眼皮,道,“我就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鹤长空脸上的笑容愈发盛了,“想修行,可以。不过,凤凰诀肯定不能教你。”
“别的也行啊。”纪水寒道。
“别的心法,我倒是也会一些。”鹤长空道,“不过,你知道的,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师兄妹,我为何要教你呢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个啧,师兄,你看啊。人生在世,一定有太多不如意。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如果有机会,何不结一份善缘呢人生态度,一定要端正。你看,你在帮助别人之前,先考虑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其实这是不正确的。如果每个人都这样狭隘,那所有人都不要互相帮助了。你要明白,你今天结了善缘,将来的某一天,可能就会得到极为丰厚的回报”
“不不,我还真的就是这样狭隘的人。”鹤长空笑吟吟的说道,“世事无常,好处还是先得到比较好,免得今日付出了,却等不到明日的回报。”
纪水寒抽了一下嘴角,眼神中带着鄙夷。“你想要什么好处”
鹤长空上下打量着纪水寒,脸上笑意更浓,“你懂的。”
“我”纪水寒咬着牙,“师兄,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呵呵你不觉得很值得吗”鹤长空收敛了笑容,遥望夕阳,“你可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人,为了修行,情愿舍弃一切。”
“修行之人,也这么龌龊的吗”纪水寒质问。
鹤长空笑而不答,转眼看到一处院门,院门上,插着一根枯黄野草这是院落要出售的标识。
“考虑好了,可以来找我。”鹤长空指了指那院门,“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言毕,大踏步前行。
纪水寒看着鹤长空推门而入,嘴角抽搐了一下,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转身往回走。
芍药却没有跟上,看看纪水寒的背影,又迟疑了一下,竟是朝着那院落跑去。
鹤长空正在跟房主人交涉,看到芍药进来,不由一怔,笑问,“怎么她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芍药道,“不是,我奴婢就是想问问想问问”
鹤长空凝眉,脸上的笑容收敛,叹气道,“她很好,你不用担心。”说罢,又苦笑摇头,道,“跟你家小姐说,我就是跟她开玩笑,别当真了。”
芍药答应了一声,又略略迟疑,这才离开。
一路回到侯府,问及门房,芍药愣了。
纪水寒竟然没有回来。
这卑贱的杂役,作什么妖呢
某处偏僻角落。
纪水寒抓着一个妇人的手,哽咽道,“娘你没事就好。”
妇人也是眼泪汪汪,伸出脏兮兮的手,想要替纪水寒擦拭泪水,看到纪水寒干净的脸蛋儿,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灰泥,终究还是收回了手。“好了,孩子,别哭。”
“嗯,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啊。”说着,纪水寒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
男子微微一笑,看向妇人。
妇人道,“孩子,这是你爹。”
“爹”纪水寒很是意外。
男子笑笑,对妇人道,“都告诉她吧,免得她对这个世界一窍不通。”
妇人点头,看看纪水寒,又看看纪水寒身后,见没什么人,才道,“孩子,我和你爹,是巫灵。”
纪水寒瞪着眼睛,一脸错愕。
“你是你爹爹使用巫灵禁术变成女儿身的。巫灵禁术,必有禁忌。最近这段时间,你可有突然昏迷之症”妇人问道。
纪水寒正待搭话,却见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爹爹神情一凝重,抬起了手。
男子抬手,示意二人不要说话。凝眉闭眼,低声道,“有异常。”
妇人一怔,也如同男子一样,微微闭眼,同时,手指还捏了个古怪的姿势,片刻,妇人睁开眼,看向男子,男子也看着她。
妇人道,“灵戒异动”
男子呼出一口气,“冥王又一次临世了。”说罢,又很认真的看了看纪水寒,苦笑,对女子道,“这孩子,真不是冥王。”
妇人苦笑,“当然不是,时间都对不上。呵,那帮死灵,竟然也能搞错,倒是奇了。”
显然,二人知道王不度等人“绑架”纪水寒认作冥王的事情。
和记豆腐店。
这个时候,生意已经淡了下来。
和妃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关了铺子。
凉儿走进来,站在柜台外,低声言道,“王都督说,已经察觉到灵戒异动,想来冥王已经利用灵戒恢复了记忆。”
和妃神情凝重,看看西垂斜阳,轻声道,“冥王再一次临世,我们又有事情要做了。冥后那里没有消息吧”
“没有,应该是信了我的话。”凉儿道,“不过,武朝大内传来消息,说是说是皇帝准备下达密诏,命长亭侯领军十万北上。”
和妃愣了愣神,道,“北上北方有什么异动”
凉儿摇头,又道,“冥界那边,冥后似乎也在关注北方的轻语林地。或许与我们无关,不过王都督认为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所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禀明冥王知晓,暂时我们不宜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