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吊唁柳淳的官绅百姓,络绎不绝,一连七天,整个京城到处都是哀乐,家家烧纸,户户焚香。
许多人扶门哭泣,泣不成声。从先帝驾崩,道柳大人丧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真心为老百姓好的人,全都死了
难道普通人就活该被欺凌吗
他们哭得不是柳淳,而是为自己哭泣悲伤
而与此同时,祭奠柳淳的人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大,那些痛恨柳淳的人,也不甘寂寞,他们趁机冲击鸡鸣山学堂,雇佣打手,去袭击吊唁柳淳的百姓。
而百姓们又反过头,将这些丧心病狂之徒揪出来,狠狠暴打。
七天之间,打死打伤上百人不止。
整个朝堂之上,变法一派义愤填膺,不光祭奠柳淳,而是要逼着朝廷,去调查真相,找出柳大人的真正死因,他们不相信,别的船只安然无恙,为什么柳淳的座船,就会出问题,到底是不是有意陷害忠良
朝臣们纷纷上书,每天都能收到几十本的奏疏。
李景隆丢了国公的衔,躲在家里,连屁都不敢放,即便这样,还每天有人往他的家中扔杂物,要求李景隆站出来说清楚
“乖乖柳淳这小子影响力这么强啊”
他是被吓得不轻。
原本按照李景隆的想法,只要朱允炆登基,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皇帝,臣子不可能斗得过天子的。
说起来,对皇帝的敬畏,恐怕多半还来自朱元璋建立起来的强大威望,那是靠着无数人头堆出来的。
如今的朱允炆,哪里能跟老朱相提并论、
或许这位小皇帝会输得很惨吧
李景隆如是想到,反正自己救了柳淳一命,假如柳淳他们真的赢了,自己还能咸鱼翻身。不过若是柳淳没死的消息泄露出去,怕是朱允炆也不会放过自己。
到底要怎么办啊,真是太难了
相比起李景隆的纠结,远在醴泉县的朱棣,此刻却万分清醒。
“王爷,刚刚接到京城密报,柳淳柳兄弟,已经死在了伶仃洋”朱能切齿咬牙,双眼充血,无限悲愤道:“京城官吏百姓,都在给柳兄弟烧纸祭奠王爷,咱们是不是也给柳兄弟准备一些纸钱,还有好酒”
朱棣盘膝坐在生牛皮上,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蜡烛,对朱能的话,半点反应没有。就在朱能即将忍不住的时候,朱棣突然幽幽道:“光是准备纸钱就够了”
“那,那还要什么”
“当然是刀枪”
“刀枪”
朱能愣了片刻,突然道:“王爷,莫非要替柳兄弟报仇”
“不是报仇而是讨贼”朱棣豁然站起,“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柳淳遇害,下一个就是我们孤断然不会允许朱允炆,继续糟蹋大明的江山,残害无辜的忠良”
朱能浑身震颤,兴奋,激动,王爷就是有魄力,从来不会让大家失望
“末将遵旨,我这就去调集人马”
朱能兴匆匆下去,其实不用他费力气,跟在朱棣身边的只有区区八十人。
虽然这八十人都是百战精锐,以一当十。可即便如此,那也太寒酸了点。朱能倒是不怕,柳淳死了,即便只有他跟王爷两个,朱能也敢拼了
他清楚记得,当年是柳淳的指点,他才从一名千户,变成了燕王手下的大将柳淳就是自己的贵人,是自己的好兄弟
别看柳淳在京城多年,后来又被贬去云南。
可他的根始终在北平,和大家伙是连在一起的。
每当柳淳在京城折腾出动静,朱能都是欣欣然,比自己立功还高兴,这就是好朋友,丝毫不会因为分别而遗忘彼此
朱能实在是想不明白,小皇帝朱允炆怎么会连师父都容不下,那么能干的柳兄弟都被杀了,还想不想让天下变得更好了他简直是疯了
既然如此,那就反了吧
立刻杀进京城,冲到奉天殿,揪着朱允炆,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丧心病狂
朱能的想法很单纯,单纯到忽略了失败的可能。
倒是跟着朱棣的另一位文官,王府长史葛诚此人跪在了朱棣的面前。
“王爷,容臣说一句话,王爷万万不可这时候动手啊”
“这时候不行那什么时候行”朱棣讥诮着问道。
葛诚迟愣一下,磕头作响,“王爷,臣虽然是陛朱允炆派来燕王府的,可这些年,臣深知王爷文韬武略,心胸为人,远胜朱允炆万倍。这大明江山,只有王爷才能继承,臣愿意替王爷牵马坠蹬,肝脑涂地。”
“还请王爷不要怀疑老臣之心,老臣所说,全都是为了王爷。如今王爷有两大缺憾,万万不可起兵,否则只会一败涂地。”
朱棣认真看着他,尤其是葛诚主动承认自己是朱允炆的奸细,让朱棣对他另眼相看。
“葛先生,你的确能坦诚相见,孤甚是欣慰。你所说的缺憾,是不是指孤身在西北”
“有这方面。”葛诚忙道:“王爷的根基在北平,那里有十万大军,如今王爷身边只有八十人,纵然王爷韬略过人,能征善战。但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一群狼。王爷此刻起兵,此地起兵,不亚于飞蛾扑火。”
“再有,朱允炆刚刚登基,虽然柳大人之死,跟他有莫大的关系,当他毕竟还,还是天子占据大义名分。王爷起兵,就是谋反。到时候朝野上下,未必会支持王爷。老臣以为,还是应该想办法返回北平,静待时机,等候朱允炆出错,到了那时候,王爷再起兵,也为时不晚。”
朱棣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葛先生所言,的确都是为了孤王着想,只是很可惜,孤不能听从你的建议”
葛诚惊讶地看着朱棣,“王爷,莫非还是不信任老臣,老臣绝没有”
“不”朱棣摆手,“葛先生,你说的都对,可孤不能只考虑自己啊”
“王爷,你的意思是”
“葛先生,我那位侄子借口调回柳淳,在半路上把他给杀了。如今朝野悼念柳淳,势必又会激怒朱允炆,他和他的爪牙还会杀人的”
“你说得对,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可什么时候时机成熟难道一定要坐视朱允炆杀光朝廷上下的忠良之士吗难道死了一个柳淳,还不够惨痛吗先生,你可知道,整个变法就是柳淳设计的,他死了,我大明的变法大业,就毁了一半”
“若还是任凭朱允炆残害忠良,到时候就算孤能打败他,又有什么用还有谁能替大明推行变法”
“孤不能想着自己,孤必须站出来”朱棣握紧了拳头,“孤此刻举起义旗,朱允炆就不得不把精力放在我的身上,内忧外患之下,他未必敢杀京城的那些忠良干吏。孤起兵,不为别的,只为给我大明留下一口元气啊”
朱棣是真的痛心疾首,柳淳死了,那可是父皇都看重的人才,怎么就敢随便杀了不怕天谴吗
葛诚见朱棣态度坚决,非比寻常,心中的豪情也涌了出来。
“王爷,老臣服了,王爷胸襟气度,眼界见识,堪比先帝。更兼大仁大勇,世所罕见。老臣愿意与王爷同生共死”
葛诚说着,拿起匕首出了帐篷,等他回来,手里多了一碗马血,他让人准备两面旌旗,就沾着血,写下了八个字。
奉天靖难,护国救民
朱棣默默念叨了两遍,欣然道:“好,立刻打起旗号”
朱老四迈着大步,到了帐篷之外,他翻身上了枣红马,手里提着明晃晃的一把战刀。
在朱棣的身后,只有八十名骑士,加上一文一武两个人。朱棣可是统御过千军万马的人,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战,竟然是如此寒酸
“弟兄们,随我进军咸阳”
区区八十人,还敢主动攻城,朱棣的脑袋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玩意,跟找死还有什么区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