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五十四年北国
天朗气清,惠风和煦。
小镇名沛川,是北国最南边一普通地方。
这里,鱼龙混杂,天高皇帝远,无人管辖。
沛川之名,随镇外一条河流相同,那河流的源头,乃北国都城,而尽头,便是沛川,这里,有一个家族的旁支,虽无强大能力,却名扬凤岭。
家族名扶苏家。
只是,今天小镇似乎是有些什么事情。
城墙之上,悬挂着一个人,血肉模糊,看不清是何模样,墙下,议论纷纷。
“这孩子真是可怜。”
“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错事,竟然挂了三天三夜,这样下去,只怕是”
说话的人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大伙儿却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随着他们的议论声,从城内走出一队人。
“去去去,在这儿看什么呢”
来人,身穿绣着紫线的白衣,腰间统一佩戴长剑,众人唏嘘,这可是扶苏家族的标志,他们不过是普通小老百姓,惹不起这样的大家族,即便这只是扶苏家的一个分支。
“你们,去把那小子放下来”
为首的头领朝身边的两个人说着,那两人点头,转身走到另一边,上了城墙,在众人的目光中将那少年从城墙之上放下来,没错,是放下
放在那头领脚边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被地上那少年身上的伤痕惊住了,那是一道道触目惊心深入血肉的鞭痕,都能够清晰的看见泛白的腐肉。
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做到这样心狠
那首领朝城墙上的两个人点了点头,低头阴翳的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少年,蹲下身,伸手将那埋在地上的脸抬起来。
“扶苏尘,知道错了吗”
躺在地上的扶苏尘听到这声音,狼狈不堪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眸蓦然睁开,与他这一身的狼狈相比,那双眼睛倒是亮得出奇,只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嘲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掷地有声,男子脸色有些难看,放在扶苏尘脸上的手,收紧,“偷秘法,不敢承认,真是给扶苏家丢脸”
声音很大,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众人在他这句话落地的一瞬间,原本看着少年的同情目光都变成了唾弃。
偷秘法
那可是足以致死的罪行,更何况,这偷的还是扶苏家的秘法,没有处死,已经是扶苏家的心善了。
男子向来知道怎么煽动人心,看到大伙儿已经偏向他们这边了,得意一笑。
扶苏尘闭上眼睛,他身上的伤一阵阵的抽痛,被吊在城墙上已经是三日,他知道这一次,即便是不会杀了自己,他们也不会让自己好过,这一次的理由倒是新奇,偷秘法
呵
扶苏家的秘法,又何须他偷这分支的族长,当真是能想得出来。
艰难的强撑起身体,他忍受着身上剧痛,颤颤巍巍的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无果,苦涩一笑,他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扶苏修,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不过是扶苏家的一条狗,如今也能欺负到他的身上来了。
冷笑:“扶苏家的秘法,扶苏家的小儿子去偷,你不觉得荒唐”
他淡淡的扫过那些跟着扶苏修一起过来的人,甚是鄙夷,那些人还不如这条狗,跟他们废话都是浪费口舌。
不过
想起自己这废材的身体,比起唾弃那些人,更加唾弃自己
一个天生绝脉的人,在这个大陆,简直就像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只能等着死亡的来临,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不对,犯人都还能争取一个缓刑的机会,他这简直是连缓刑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就立马枪毙
他无数次的怀疑上天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可这都已经马上十六年过去了,也没见有什么改变,老天就算是真的和他开玩笑,这玩笑未免也实在是太过了
从地球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本以为是像小说里面的男主角一样能够来强势崛起,结果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材。
身上的这些一道道伤痕,就是对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强烈的打击
什么强势崛起什么牛逼身份都是没用的
只有自身实力强大了,才有资格说话,没实力的人,活该被欺负。
就像现在,他就算是说什么,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便是强弱之分生存规律,亘古不变,即便是在地球,也是一样的。
“谁不知道你扶苏尘只是个废物,扶苏家的人都不屑提起你,偷秘法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扶苏修大笑着,眼中满是嫉妒,明明是个废物,却占着扶苏家小公子的身份,真是丢了整个扶苏家的脸
四周的人,静静的看着两人。
“呵”扶苏尘嘲讽,“既然如此,扶苏家怎么不干脆把我赶出家门”
这句话,让扶苏修的脸有些扭曲,他强忍着要掐死面前这个废物的冲动,毫不留情的说:“三个月后成人礼,你便再也不是扶苏家的小公子了。”
这句话,他只让扶苏尘一个人听到,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扶苏尘都还是扶苏家的小公子,即便不得势,他也不敢说大逆不道的话,扶苏尘在他那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便直直的盯着他,那眼神令人心底发寒,却没有什么威慑力。
“你们两个,把他扶起来,带回族中。”
仍旧是刚才那两个人,听到扶苏修的话,两人毫不犹豫上前,直接拉着扶苏尘的双手便往前拖着走,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侮辱,若是平常人,只怕是早就恨不得一头撞死了。
不过,扶苏尘早就不是一般人了,这十六年里,他虽然天生绝脉不能修行,但是这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尊严,对他来说一文不值,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一个废物面前,实在是太可笑。
一开始来这儿的时候,他也曾经将那东西看得至关重要,后来却发现,只要他所看重的东西,被这沛川扶苏家的人知道了,就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夺取。
从城门口到扶苏家,要经过一个城隍庙,那是这沛川的乞丐所住的地方,也是扶苏尘在这沛川,最为看中的地方
他虽然可以没有尊严,可以没有脸面,心底深处却有底线,这城隍庙,便就是他的一个底线,一个别人不能触碰的底线。
“听说,你对着城隍庙的执念挺深。”
要靠近城隍庙的时候,扶苏修突然开口,目光朝那城隍庙内看去,有些不怀好意。
“你若敢动他们,至死方休。”
扶苏尘闭着眼睛,任由两人拖着,淡淡的回了一句,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可扶苏修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那语气中的杀意,愣了一下,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以后,扶苏修走到他身边,失笑:“一个废物,怎么和我至死方休”
说完,便大笑着向前,身后的扶苏尘,缓缓抬头,一双眼眸,如嗜血的狼一般,盯着扶苏修的背影。不过那眼眸,瞬间便合上了,佯装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走到城隍庙门口时,一道佝偻的身影自庙中而出,手中杵着拐杖,朝着扶苏尘走来,脚步极慢,拉着扶苏尘走的两个人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走来的人,目光有些复杂。
这是曾经沛川唯一一位突破灵宗的高手,可惜因为扶苏尘,一身修为毁于一旦。
“尘儿”
老人走到扶苏尘面前,停下脚步,颤颤巍巍的伸手,声音哽咽,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这声音让人心酸,那闭着眼睛的扶苏尘,在这老人走近的那一刻,便睁开了眼睛,见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泪流满面,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微爷爷,我没事”他灿烂的朝老人一笑,却不知道那张脏的看不清原本模样的脸笑起来,甚是心酸。他怒气横生,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在地上敲打,冷冷的盯着那两个将扶苏尘拖着的人。
“你们可知道他是谁这样目中无人,这就是沛川扶苏家的家风吗啊”
“前辈这话可就折煞我们了”
原本已经走在前面的扶苏修倒回来,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这么有趣的一幕,听到微老头的话,便上前否认,笑吟吟的解释说:“小公子偷秘籍,族长也只是”
微老头打断他的话,“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沛川的扶苏家,给小公子提鞋都不配,他扶苏林真当自己是个高手了若不是小公子在此,就你们也配得到扶苏家的秘籍”
说完,他便忍不住咳嗽,这段时间,他似乎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看样子是照顾不了小公子多久了。
扶苏修在他的那些话出口的时候,目光阴翳,脸庞扭曲,一双手在两侧紧紧握成拳头,他最恨的,便是每件事情都与这废物搭上关系,就好像,要是没有这个废物,他们沛川扶苏一家,就是可有可无的
嫉妒,在他的心间不断充斥,看着那狼狈不堪的扶苏尘,他巴不得这个人早点被赶出家族,扶苏家,没有这么一个废物。
“前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凡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