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这边请。”费翔笑着同旁边衣冠整齐的鸢城人挥挥手,带着唐岩向前方走去。
三炮一脸不自然地跟迎接队伍打招呼,高开却神态自若,没心没肺地用他的单手独臂对着年轻姑娘抛出一个个飞吻。
“唐副团长在宝石城发迹,可不代表他出身宝石城。”
“我可是听说他把罗作明与王明杀了,也算为我们鸢城人出了一口恶气。”
“哼你们忘了远征军的事情么”
“你闭嘴,城主不是说了嘛,谁在今天提这事就罚他两天不许吃饭。”
“城主做的对若是惹得那位大爷不开心,一气之下离开鸢城,哪里去买那么廉价的海鱼罐头。”
“他真是一个慈善家。”
“还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慈善家”说话的人是一位姑娘。
高开的耳垂动了动,把外围的议论声一字不落收入耳朵里。
他觉得很好笑。
一个多月前鸢城还与熊猫人军团死战不休。一个多月后的今天双方就成了朋友。
唐岩来的路上说了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费翔说的。
这句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但是对吗
就像他在半岛广播电台的遭遇,当时确实是为活命才加入的熊猫人军团,现在呢唐副团长赶他走他都不会走。
高开还记得唐岩看见那些捧着鲜花的女人与孩子时眼底闪过的情绪。
悲哀。
是的,悲哀。
为那些人悲哀。
“唐岩跟费翔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三炮小声嘟囔道。
高开摇了摇头:“总之不会是好事。”
鸢城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一来双方的关系有所缓和哪怕卧病在床的人都知道宝石城出了个唐副团长,手里握有能把宝石城卫队打得屁滚尿流的力量,像这样的组织宜结交不宜敌对。
二来官方称唐岩这次来鸢城是为洽谈有关海鱼罐头业务的事情,这意味着鸢城人以后很可能吃上物美价廉的海鱼罐头。
再一个,有小道消息称城主会与唐岩商榷共享土壤改良技术的事情。
要知道以往对鸢城持强硬主张的人是罗作明、黄雷、回连才、柴晓农四人。
现在这四人已经死去两个,科学院也落到了夏启明手里,而唐岩与夏家大公子是好朋友。
有他居中调停、联络,共享土壤改良技术这件事还真有可能实现。
鸢城人现在满怀信心与期待,选择性遗忘了一个多月前唐岩与鸢城远征军的对抗。
嗯,还有牛峰与小勇的事情,前两天城主已经当众澄清调查人员被误导了,杀死那些误入琴岛市废墟的少年的人不是熊猫人军团,是剃刀人魔那群匪徒刻意栽赃陷害。
为了庆祝双方关系大为改善,城主府晚上大排筵席,盛情款待来客与城里的头面人物。
不止如此,没有资格参加晚会的居民也分发到菜包、馒头、变异双头牛肉干、珍珠啤酒之类的吃食。
看的出城主很开心快乐,商谈一定很顺利。
于是鸢城民众也跟着开心快乐。
许多人喝醉了。
痴痴讲着醉话,比如托唐副团长的福,以后生活条件会好起来的,馒头会有的,热汤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这一夜有许多人醉倒在街头,然后被巡逻的士兵抬回家。
接近清晨的时候,前门换班的士兵发现左侧停车场的拉风战车与改装皮卡车不见了。
那意味着唐岩已经离开鸢城。
考虑到这一晚城内局势很太平,城主府很安静,他们也没有往心里去,甚至有几个人说那位唐副团长真是一个大好人,知道白天走的话会在城内引发一场骚动,干脆一大早动身离开,既清净了自己又安逸了别人。
黎明前夕的大海格外静谧,水鸟绝迹,浪涛舒缓,好像一切事物都屏住呼吸,只等晨曦刺破夜幕,给这片天空带来光明。
如果是核子战争前,这个时刻琴岛市邻近海域早已是渔船密布,汽笛悠扬,大大小小的船只或进或出,驶向大陆各地与盟友国家。
然而此时此刻,诺大海域空空荡荡,没有巨轮如山,也不见渔火隐现。偶有清波散开,带起细微的水声,让星空下的静谧变得愈加可畏。
就是在起伏不定的微波间,忽然有一道黑影破开海流,斜向上一点一点浮出水面。
海水如雨线一般落下,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在附近水面溅起密集浪花。
冲破海流的黑影越来越来大,越来越长,好像一头巨鲸沉在夜色之下,海水之上。
如果用望远镜一类的仪器观察,会发现那玩意儿只是像一头巨鲸,实际上并不是一头巨鲸。
因为世界上没有一头鲸鱼体长接近300米。
哪怕是核战后公认的最大海洋生物霸王鲸,也只有140米左右。
启明星的光芒降落在被水冲刷过的外壳,漫出蒙蒙光华,这说明它的皮由金属构成。
结合上述情况,可以得出一个答案。
这个浮出海面的大家伙是一艘潜艇,还是一艘巨型潜艇。
如果被琴岛市废墟或者丰岛的渔民看到这一幕,可想而知会生出多么震撼的情绪。
潜艇不光体积庞大,外观跟核子战争前各国保有的潜艇也有很大差异。
它看起来很像一架卸去机翼,只保留尾翼结构的战机。
哧,哧,哧
伴随刺耳的气流喷射声,潜艇上方结构冲出一股股白烟,平滑的外壳表面出现一道裂缝,遮蔽住内部空间的金属板一截一截折叠,最终缩入潜艇两侧收容结构。
弧线形舱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达200多米的平直跑道,上面画着一条条标线,夜色下闪着莹莹光辉。
当潜艇尾部亮起旋动的红光,后方一个30多米长的板块向内沉陷,大约十几秒后,一架军用运输机在升降平台的带动下缓缓浮出,进入上层空间。
该型号运输机不同于核战前华夏国生产的任何运输机,虽然整体还保留着飞机的轮廓,但是舱底有一个圆盘构造,两翼也是折叠起来的,应该是为提升潜艇收容能力才这样设计。
旋转的红光在运输机尾部划过,机翼快速展开。
这时运输机舱底圆盘结构打开,一台台可变发动机沿着舱壁与机翼下面的轨道移动至合适部位。
大约一分钟后,发动机点火,运输机开始在跑道滑行,速度由慢而快,带着越来越强劲的风冲出潜艇,斜向上快速爬升,刺入将阑的夜空。
潜水空母。
是潜水空母。
毫无疑问这是一艘潜水空母。
又是一阵气流喷射声,移入两侧的舱壁板块向中间汇聚,最终恢复原来相对平滑的形象,遮蔽内部跑道。
随后这个庞然大物开始下潜,舰身两侧发出汩汩轻鸣,细密的浪花不断拍打着黑色外壳。
当潜水空母的身影消失在海面,晨曦在海平线那边绽放,驱散了夜的湿冷,揭开遮挡天空的黑幕。
日头越爬越高,唐岩与王将军等人正坐在一辆废弃卡车后面,阳光照在动力战甲布满弹痕的外壳上,漫出一片鲜亮。
54型装甲战斗服右臂的榴弹发射器已经卸掉,王将军摩挲着左肩用水彩笔勾勒出的简易象鼻说道:“你骗我你骗我小红根本不在鸢城。”
唐岩默不作声,脸前的青烟被阳光镀上一层金华,迷蒙了他的脸。
高开用仅存的手臂敲敲54型装甲战斗服的刚硬外壳:“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
王将军说道:“你懂什么,小红她是我生命里的闪光,失去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三炮:“”
三少爷:“”
飞机头:“”
“生命里的闪光”高开说道:“我说让你离佟怀玉远一点,那个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还生命里的闪光,天天给你灌输的什么东西。”
王将军说道:“佟怀玉说的不对吗,他说你们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爱情是什么,不对么”
三炮拍拍高开没有手的肩甲:“不要试图跟一个被人甩了的家伙讲道理,他会试着把你的智商拉到跟他一个水准。”
王将军怒骂道:“三炮,你他娘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人理睬他,大家都沉默不语。
“我再说一遍,小红绝对不会甩了我的,她一定是因为自卑,认为我走的越来越远,而她的青春慢慢不再,感觉配不上我,这才忍着心痛不告而别。”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小红,你怎么就那么傻,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大家觉得他没救了。
厨子又去招惹唐岩:“唐岩,这种感觉你知道的对不对,你能理解的对不对。”
唐岩说道:“这样吧,回去后我找找夏新,看他能不能追查到小红的下落。”
王将军点点头,眯眼望着跃出地平线的暖日:“小红,无论你躲去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回来的。”
高开在心里腹诽,没有想到这货还是个情种。
他可是一个伙夫,头大脖粗满身葱花味的伙夫
“来了。”便在这时,唐岩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从地上起来,抓过旁边放着的c14穿刺手ii型电磁步枪。
三炮等人闻言惊醒,慌忙起身整理装备。
掐烟的掐烟,检查枪械的检查枪械,调整射击参数的调整射击参数
不大的功夫,在废弃卡车前方大约100米的公路上,一辆加装127通用机枪的改装皮卡车行驶在最前面,后方是两辆装满货物的改装皮卡车,再后面是一辆军用卡车,货厢被绿色苫布严密包裹着。
再往后面是一台军用吉普车,天窗前端架着小口径班用机枪。
改装皮卡车上的人很警惕,不时拿出望远镜观察前方道路两侧环境,以确定有无危险。
另一边,克哈之子动力装甲hud界面的全息地形图上,车队已经进入红色斑点所在区间。
“那么开始吧。”
声音进入三炮等人耳朵时,唐岩按下手里的起爆装置。
轰轰轰
废弃卡车前方的路面扬起漏斗状的碎石雨,火光瞬绽,硝烟在风的吹拂下飘向一侧。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梦里梦里见过你。
改装皮卡车的老旧扬声器里传出同样老旧的情歌。
侯汉敏紧紧握住光滑寒凉的方向盘,看了控制台的磁带插口一眼,又望望副驾驶坐的人。
“你是从那里找到这么古老的音乐卡带的”
王普照说道:“怎么样,音质还不错吧。”
侯汉敏说道:“得不少钱吧”
“嗯,要120济城币呢,这还是我讲了好半天价,那位拾荒者才答应转卖给我。”
“120济城币好贵”
按照当前汇率,5济城币可以兑换1西方联盟法币,而1西方联盟法币相当于1钻石币。
1钻石币可以买两罐海鱼罐头,那么120济城币便相当于48罐海鱼罐头。
王普照耸耸肩:“无所谓了。”
就像他说的,无所谓了。
在鸢城社会,钱这种东西没有多少意义,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穿的用的,都由内政官打理,按需要按计划分发给每一个人,每一户家庭,住在城里的人只需要努力工作便好。
在这样的体系下要钱何用
侯汉敏打量一眼左右,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姜天彪在济城银行有账户,存了不少钱在里面,你为什么不把交易换来的钱也存进去”
王普照瞪了他一眼:“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姜天彪是鸢城城防军统帅姜恒的儿子,可想而知如果被鸢城人知道他在济城银行存了许多钱,会对他父亲的声誉造成多么严重的负面影响。
侯汉敏只是撇撇嘴,没有出言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