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义又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那本名叫“刑道图录”的玉简制成的空白书。
宋义左右无处可去,只能对着这白玉书一遍遍观摩,直到一阵嘈杂声将迷迷糊糊的宋义唤醒。
义庄这几天都很忙,不大的屋子已经停了三具尸体,现在又来了一具。
书生告诉送尸体过来的薛柴,宋义发烧昏迷,早晨刚刚退了烧,现在还未醒过来。
薛柴并未多说什么,留下尸体带着人就走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宋义仍有些浑身无力的坐了起来。
“又有尸体吗”
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宋义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十分不错,没有一点疲惫之感,甚至有些精力过剩的感觉,需要宣泄宣泄。
却忽然一张脸凑到宋义面前,污秽的独眼直直盯着宋义的双眼。
宋义吓了一跳,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除了偶尔起来吃饭,剩下就是睡觉的老乞丐。
老乞丐仍然不发一言,在宋义要开口询问前,他就转过头去,然后又歪倒在草堆上呼呼睡去。
宋义只觉一阵莫名其妙
书生没有动尸体,尸体还被一张草席包裹着,因为没有多余的棺材,所以就这么平放在地上。
即使书生不在意住处,可这不大的屋里已经放了四具尸体,根本没法住人,更没法安心读书。
好在义庄后面还有一间柴房,虽然破烂了一些,但干草还算充足。反正现在也无米下锅,柴房就成了住房。
听到宋义的声音,书生放下书走了过来。虽然宋义看上去有些虚弱,但精神不错,书生些微放下心来。
“多谢宋小哥相救,否则孙某人今天恐怕也要躺在这里了。”
醒来之后,宋义的力气也在逐渐恢复,他走到新送来的尸体旁,揭开了那张草席,入眼看到的就是一片血污。
“果然是前一晚被我敲晕的家伙”宋义确定是敲晕而不是敲死,凶手是那条毒蛇。
看到这个要杀他的怪人,书生余惧未消,脸色惨变,连退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宋义将尸体重新盖上,问书生道:“书生,这个人你可认识”
宋义从怀里摸出那张李家大小姐的画像,展示在书生面前。
书生先是一怔,然后脸色变幻,悲痛道:“这就是我那青梅竹马,她叫莲娟。”
“你确定她就是你的青梅竹马”宋义又问了一句。
书生肯定道:“这绝对就是莲娟”说着,书生想起了往事,怀念道:“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读书时她就在一旁看着。后来,我们情投意合。”
书生温柔的笑容渐渐被一阵痛苦取代,他继续道:“我们两家都是穷苦百姓家,她的父母也看不上我这个穷书生,在莲娟还小的时候,莲娟的父母就盼望将她嫁进大户人家做妾甚至做奴。听闻那些豪绅有喜欢三寸金莲的癖好,莲娟父母便逼着她缠足,莲娟每每对我痛哭抱怨,我却无能为力,只望有一天学业有成,好风风光光的迎取她”
在这个时代,以孝为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作为女子,很难主宰自己的婚姻。
宋义理解,书生唯一反抗的手段就是通过读书出人头地。
“在我即将进京赶考前,莲娟的父母给她物色到了一个大户人家,要将她卖去做奴,莲娟逃了出来,准备和我一起”
书生掩面哽咽,恨自己没能力照顾莲娟。
听书生说到这里,宋义已经基本确定,那所谓的李家大小姐就是书生的青梅竹马莲娟,各种特征都十分吻合。
而且按照书生所说,这莲娟也不可能是李家的私生女之类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何李家为了找到莲娟,甚至不惜抬高她的身份,认她做女儿并且这个莲娟俨然已经是一个活死人
“那条蛇或许知道些什么”这念头一出现,宋义自己都觉得十分荒唐。
“要想知道李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宋义手里还有一把折扇,本想让书生辨认一下是不是莲娟的东西,但又怕书生看了之后情绪失控。
宋义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让书生知道莲娟的事情比较好。别看书生文弱,他若是刚起来,倒也颇能闹腾。宋义暂时不想节外生枝。
说起安县最富贵的人家,自然非李家莫属。
李员外名叫李财厚,他的产业遍及酒楼、客栈、米行、布店,可以说安县的商业背后到处都有李家的影子,所以这李员外是名副其实的豪绅,甚至历任调来的县令都要先和这位安县第一大财主打好交道。
李府也是安县中的豪宅,比县衙还阔派得多
安县百姓有言:可以不识衙门地,不能不知李府宅。
宋义本想先到李府外转悠一圈,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的,来到这里之后却看到李府外热火朝天,好多人都在排队。
“这位大哥,李府这是在做什么”宋义在队尾找了一个人询问。
那人颇为敌视的打量了一眼宋义,见宋义干瘦如柴,敌意稍稍减弱,说道:“当然是招工啊李府要招护院家丁,你这样的估计第一眼就被淘汰了,肯定没戏”那人边说边摇头,顺便秀了一把自己也不算饱满的肌肉。
宋义离开队尾走到一边,还有一群人围在李府高高的白墙前面,墙上贴着一张告示。
别看这么多人围着告示,识得上面大字的一个没有。
来得早的人自是有李府的人帮着解读了一遍,后来的都是靠口耳相传。再后来的,则是被当做抢饭碗的冷落到一边
宋义可以理解那些人的自私,因为这张告示写明,李家招护院家丁十名,月俸半两银子
看到这显眼的数字,就是宋义也不由得双眼放光很是心动。
半两银子就是五百文铜钱,可以买一千多个馒头,搁在安县这个小地方,是毫无疑问并且足以令人发狂的高薪
而且家丁不比一般的杂役,虽说也要听雇主的命令,但地位远高于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并且相对自由得多。
再者,李府的护院家丁,说出去都是倍有面子的事情。
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就怪不得这些人抢破头皮。
宋义没有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可看了看自己的体格,宋义也不禁苦笑,他虽然还不是最瘦弱的,但搁在这些人中,可以说毫不起眼。
“虽然机会好像不大,试试倒也无妨。”
来都来了,宋义当然不能白跑一趟的。
这一排队,一等就是大半天,轮到宋义时,他已经饥肠辘辘,肚子都要闹翻天了。
“小屋子,进去”负责接待的李府家丁,伸手一指李府外临时搭建的一个棚子。
这棚子四面密不透风,参加面试的那些人都是从一边进,另一边出去,绝大部分人出来时都灰头丧气,只有极少部分兴高采烈。
宋义走进了棚子中,果然黑的几乎看不见一点光。
正在宋义好奇这李府的人要如何给他面试的时候,忽然宋义感到心中一阵发毛,然后双眼传来一阵灼热。
这种感觉,和前一晚遭遇那毒蛇时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双眼的灼热感减弱了许多
宋义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冥冥中感觉这股灼热并不是要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