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司理,邹忌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思是很急切的。
邹忌是法家出身,对于法家士子来说,大司理绝对是一个梦寐以求的职位。
事实上,这位大司理也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人,刚刚上任没有几个月,整个临淄之中积压下来的上百件案件就已经全部被审结完毕。
这些案件之中,有一部分是陈年积案,但更多的,则是涉及到了齐国卿大夫们的案件。
比如说,某某大夫让人打死了几个平民,又比如说,某某卿的儿子去女闾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很标志的妹子,强行把人家掳回家玩弄至死。
基本上都是一些贵族们仗势欺人甚至杀人全家的事情。
这种事情,其实都属于证据确凿,随时都能够审定结案。但问题在于,没有人敢审
法律不是没有,要知道春秋时期那位辅佐齐桓公称霸的名相管仲,他的思想就非常靠近法家,被法家认为是“自己人”,管仲当时就颁布了多项法律法规,为齐国的崛起和长久昌盛奠定了基础。
到了战国时代,随着李悝在魏国变法让魏国强盛成为天下霸主,各国也是更加的重视起了法律,所有的国家都颁布了成文法,而成文法之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无疑就是刑法
有了刑法,那么就是有法可依。
但问题在于,这些掌管着法律的官员们,能不能够做到依法办事
很显然,在邹忌之前的那位齐国大司理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大司理,虽然是齐国五大官之一,但并不意味着就能够对抗那些齐国境内盘根错节的大贵族们。
有些大贵族,可是连相邦和国君们都感到十分棘手的。
不少人在得知邹忌上任的时候,其实多少是存着一些看热闹的心思。
在他们看来,邹忌这个大司理,注定是要成为牵线木偶,坐堂傀儡的。
然而邹忌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刚刚上任一天,邹忌就对大司理官署内部的官员来了一次大清洗,雷厉风行的提拔了大量的年轻官员,将许多出身贵族世家却只知道天天混吃等死的老官员们罢免。
第二天,邹忌就带着众多的年轻官员以及五百城卫军亲临某位齐国公孙的府邸之下,强迫这位齐国公孙交出了牵扯到一间命案的儿子。
再然后,邹忌回到大司理官署之中,当众升堂开审,将这名唆使家仆杀人的公孙之子犯罪经过说的明明白白,整个案件审得清清楚楚,然后依照齐国的法律做出了决定杀人及帮凶者家仆共计一十二人斩首,唆使者公孙之子黥刑,流放东莱
所谓黥刑,就是在脸上刺字,这种刺字是完全不可能被涂抹改正的,只要刺上去,那就是一辈子的耻辱。
此案一审,整个齐国政坛为之大哗,许多卿大夫纷纷上书弹劾邹忌,认为邹忌量刑过重,对卿大夫过于严苛。
公孙之子当街杀个人,这也算个事怎么就用得上黥刑,还要流放
面对着这些弹劾,即便是身为国君的田因齐也是不胜其扰,干脆召开了一次朝议,让邹忌和那些弹劾邹忌的卿大夫们来一次面对面的嘴炮大战。
在这次嘴炮大战之中,邹忌旗帜鲜明的提出“国无明法则百姓轻为非”,“仁义礼乐皆出于法,此先生之所以一民者也。”“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此之所谓大治。”“不法法则则事毋常,法不法则令不行。”等等理论,将法家对法令的重视,以及法令对国家的重要性阐述得明明白白。
这一次大辩论并没有让邹忌说服他的政敌们,但是却让邹忌获得了国君田因齐的鼎立支持。
在田因齐的支持下,邹忌的清理积案行动继续雷厉风行的展开,上百件案件在一个月之内全部审结,数百名嫌疑人或被擒被杀被用刑,整个临淄之中所有的卿大夫和公族子弟受到了极大的震慑,临淄的治安情况顿时焕然一新,大为好转。
对于邹忌来说,这其实只是个开始。
毕竟,齐国可不是只有一座临淄城
就在邹忌准备将齐国其他地方的积案弊案好好的整理处置一番的时候,他却突然接到了一个命令。
“去青岛邑,调查逍遥侯的渎职情况”邹忌神色怪异的看着面前的淳于髡。
淳于髡点头,道:“这可是扳倒吴杰的一个好机会,你可不要错过。等去到了那边,你一定要仔细的盯着吴杰,把他所有的错处都明明白白的扒出来,大白于天下”
邹忌叹了一口气,道:“大司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最近也都在忙着招待宋国和魏国的使者吧还有稷下学宫那边的事情也不少吧这些事情你不去做,为何一门心思的要和逍遥侯做对呢”
淳于髡瞪起了眼睛,冷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将吴杰从相邦之位赶下,我心难安。”
邹忌摇头道:“我原本打算去其他四都巡查一番,你却向君候请下这份命令”
邹忌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语之中的不以为然却是明显透露出来。
不就是几万灾民嘛,在邹忌看来,这些灾民不事生产又只能够白白的消耗粮食,还不如直接充为官奴算了。
在他们的身上浪费时间,不值
淳于髡生气了:“大司理,当初可是说好的要一起对抗吴杰,怎么,难道你说出来的话都不算数了而且,这可是君候的命令,难道你还想要违背君候的命令不成”
邹忌沉默片刻,道:“罢了,我会带上一些人去青岛邑。”
淳于髡大喜,不忘叮嘱道:“记住了,这一次我们不需要抹黑吴杰,只需要将青岛邑那边的事实如实的上报便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君候再怎么想要偏袒吴杰,也不可能否定大批灾民被饿死的事实。”
“如实上报吗”邹忌的脸色稍微变得好看了一些,沉声道:“大司行放心吧,我明天就动身,青岛邑之中但凡有任何不法之事,都不可能逃得过我的监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