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知道父母会吵架,而且像是仇敌一样,很凶地动起手来。
一天夜里,父亲大概很晚才回到家里。
沈歆已经睡着了,被玻璃杯的摔碎声,惊醒过来。
她揉着双眼,穿着粉色的睡衣,光着脚丫子悄悄地摸索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
光透过缝隙,跑在她小小的面庞上。客厅的地上,四分五裂的玻璃渣,倒映着灯光。
父亲一脸怒气,站在客厅的茶桌前。他右手抓住母亲的长发,用力一扯,将母亲往地上甩去。
母亲哭着站起身,双手掐着对方的脖颈,用力地抓扯父亲的脸。
两个人红了眼,好像对方是宿敌一样,一定要用武力分出一个胜负来。
他们压低声音,似乎在担心被沈歆听到。却纷纷将一件件物品,示威似得举起,猛地摔碎。
陶瓷茶具、果盘、水杯、烟灰缸等等,只要能触及到的、能拿在手里的物件,无一幸免。
沈歆有些怀疑,如果自己没在房间里睡觉,家会不会被拆了?
父亲的脸被抓出了血,他抬起右手,一个耳光重重打在母亲的脸上。
母亲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咒骂着他,愿他不得好死。
两个人面目狰狞,用最恶劣的词语辱骂着,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
他们时不时的,说出同样的话来:
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婚早就离掉了,一秒钟都不想见到对方丑陋的脸。
谁离开了谁,就不能好好的过呢?
沈歆无助地站在门后,两只小手紧紧地撺着睡衣,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默默地哽咽着,眼泪和鼻涕透过手的缝隙,‘啪嗒啪嗒’落到地上。
沈歆想打开房门,去阻止他们,大声地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吵架,为什么要动手?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要把对方打个头破血流?
门外的两个人,现在太过于陌生了。沈歆没有走出。
她不相信眼前人,是和蔼可亲的父母,是爱着保护着自己的人。
现在,他们更像是被恶魔附体的人,肆意宣泄着负面的情感,将最糟糕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
也许比起陌生,沈歆更加害怕的,是那句异口同声的话语,两个人勉强在一起的理由,仅仅因为她的存在。
或许他们可以离开对方,也好好的过着。可是沈歆却不能离开父母而活着。
那晚上以后,沈歆变得很听父母的话。
亲人分离的恐惧,撕下面具的狰狞,迫使着沈歆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她努力地学习,变得更加优秀,成为同学们的榜样,成为亲戚们口口相传的好孩子。
每当父母听到这些夸奖的话语,都很高兴。
秋天来的时候,一家人大手牵着小手去看枫叶。沈歆开心地拾起枫叶,躺在地上。她仰面望着枫叶,一片片落在父母的身上。欢声笑语遍布枫叶林。
也许是沈歆的存在,愈来愈重要了。父母的关系看似缓和一些,可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变得愧疚起来。
那一天还是来临了,父母平静地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沈歆的面前。
“你要跟着谁走呢?”
“我要跟着爷爷奶奶过。”
“傻孩子,等你再大一些,他们可照顾不了你。”
“如果你们一定要分开,女儿能提一个要求吗?秋天的时候,你们带我去看枫叶,可以吗?”
沈歆发现,假的东西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变成真的。
沈歆的抚养权,法院判给了父亲。一家人并没有分开,也没有去再次枫树林。
母亲患上肝癌,父亲日日夜夜守护着。他下班后悉心照顾妻子,也时刻关心着沈歆。
父母时常牵着母亲的手,走在医院的病房里、走廊里、花园里。
无论谁来探望,只要他在,都会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
父亲也会带着沈歆,穿过大街小巷,给母亲带喜欢吃的东西。
父亲会说起,以前的故事。他带着母亲来过这些地方,两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打闹。
母亲喜欢吃樱桃味的冰淇淋。尝冰淇淋前,总是会先喂一口给他吃。
父亲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可是他好像完全不会伤心似得,依旧不停地说着,那一个个稀疏平常的故事。
母亲喜欢红色的玫瑰、粉色的康乃馨、白色的百合,病房里从来就没有缺过。
一束束新鲜的花儿,就在床边,放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窗外松软的白云,高高悬在天上。
白色的病房里,母亲嘴角带着笑意,松开沈歆的手,离开了。
父亲将沉睡的妻子紧紧抱在怀里,嚎啕大哭。他的笑容,也跟着妻子走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歆都无法去描绘父母之间的情感。
或者说,如何去相信他们的爱,无论是两人之间的,还是给沈歆的那份爱。
成年以后,沈歆望着父亲孤单的身影,他消失的笑容。
曾经的困惑,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感情和信任的界限,并不是假或是真,它们随时可能在变化着。
父母之间的爱真实存在过的,他们误以为对方的余生,还很长。
没想到两人刚刚走神,生命就拉响了警铃,往昔的爱渐渐复苏过来。
沈歆见证了父母的经历,她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温柔、充满爱的人……
浑浊的河流水底,有一个圆形的浅蓝色光膜。光膜将河底的泥土过滤跳,下面是一个直径约为两米的黑洞。
一条细长的红白小鱼,穿过黑洞后,进入到另一个封闭的水下空间。
这片水下空间高约十米,长宽约二十多米。
水质十分的清澈,四处生长着些许长长的海带和水草。
上百条各种各样的烛光鱼,慢悠悠地在水里游动着,充当着光源。
有四栋低矮的圆柱状屋子,分布在这片水下空间的四个角落里。
其中最大的一间屋子,房门大开,有三个水精灵围坐在一张桌子旁。
胡飞坐在中间靠里面的位置,另外两个人分别坐在两侧。
桌子上放着几个菜盘,一盘海带,一盘水果,两盘生鱼片。
“新来的引渡人,饭也不吃躺了一天。”少女的语气有些担忧。
“小妹,不是二哥说你,善心该收收了,”坐在左侧的男水精灵说道:“让他饿死好了。”
“什么人啊?大哥救了他,到现在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