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七日,东京下起了雪。
当第一片雪花飘落,行人们纷纷驻足,街旁的霓虹渗透进雪幕中,远方探照灯的光束直刺天幕。
那里是4区g大楼的方向,自从1至3区被旧多派的后天喰种占据之后,4区分局便成为了g的总部。
明面上暂时还没有人取代局长的位置,然而事实上有马贵将已经将剩余的势力全部收拢,拥有决策权与任免权,等同于总议长与总局长的双重身份,他本不是个喜欢掌权的人,也许呼风唤雨的感觉对于其他人来说快感更甚毒品,但有马却无法从中感到任何快意,这只能让他感受到世界最原始的法则,强者对于弱者肆意的主宰,冰冷而残酷。
但这就是世间的法则,他作为强者自然也曾夺去无数弱者的生命,必要时刻也会展现出铁腕手段,和修这个姓氏已经彻底没落,这时候只有有马一人能够服众,无论在人类还是喰种方面都拥有至高的地位,他是唯一能够连接喰种与人类的纽带。
再加上旧多二福的威胁,有马派可以说被牢牢地绑在了一块,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依旧感到了无力。
不仅是旧多二福极为阴毒的招数,始终隐匿于黑暗中的那个刺客,也让很多人感到棘手。
和修常吉的死因并没有被曝出,但只要是有一定地位的人,都知道这和不久前昙花一现的审判者有关。
在旧多二福宣布全民喰种化的时候,双方都极为默契地背弃了之前的约定,但有马派完全没有想到审判者的攻势会来得这么快。
能够有底气拒绝有马派的保护,和修常吉必然对自身的藏身手段有自信,但最终还是被人取走了头颅。
没有人认为自己的保命能力比和修常吉厉害,那毕竟是能够在旧多派全力剿杀下活下来的旧王,如今连他都被杀死,想来审判者想要取走他们的性命,也如喝水般轻而易举。
正因如此,绝大部分关键人物都谨慎地留在了总部内,包括有马贵将,他必须留守总部,审判者的真实战力至今无人知晓,但从先前的一幕幕中看,能够将赫者化的和修吉时瞬间击败的,光是sss级已经无法衡量,可能比他还要稍强一筹,仅凭那些搜查官与精锐喰种,可能连稍稍抵挡都做不到。
每一名进入总部的人都会被严格检查,甚至于大楼周围还有探照灯不断监控,以防遭到空中打击,毕竟若是这里出了什么问题,那就是一网打尽。
局面霎时如此被动,换做和修常吉还活着的时候,不至于如此,准确的情报不仅是锐利的长矛,更是坚实的重盾。
不过
如果计划顺利,现在的局面很快就会被打破。
旧多二福能够操控人心,很大程度是凭借人们对于他的某种信任感,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培养的东西,无论是一开始控制病毒的传播,让人们自行抉择是否进化,还是之后的进化资格限量与所谓黑市,都让很多人对于这份名为进化的甜饼不再存在任何疑问,乃至将旧多奉为上帝派来改变这个世界的使者。
所以只要想方设法将这份信任击破,现在的劣势局面也会迎刃而解。
空空荡荡的会议室内,有马贵将一人坐在主座上,凝视着投影上的画面,他摘去眼镜,一只手不知不觉按在了左眼上。
当这只眼睛被遮去,视线明显变得模糊了起来,右眼的视力越来越差了。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记不太清了。
大概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吧,生命正在飞速流逝,他的人生一直都在以快进的速度前行着,透过朦胧的迷雾,已经能够看到尽头。
这也是他变得如此决然的原因,即使艾特那边已经开始培养下一任接班人,但有些事,还是由自己亲手解决才能够放心。
屏幕上投影的是近三天内各区人口流失的数量曲线图,线条滑坡的曲线看得人触目惊心,要知道它每下滑一分,都意味着成千上万人的不告而别。
这些人去了哪里,已经一目了然了。
不得不说,旧多的手段用得很有水平。
有马贵将本身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喰种病毒真的和旧多派所宣传的一样,能够将人类完整地转化为喰种,再配合上能够供给喰种食用的合成食物,这或许的确是消除黑暗的契机。
当所有人类都被转化为了喰种,那么曾经尖锐的矛盾也将不复存在,各方面的生产力也将因个体身体素质的增强而大大提升。
若真如此,有马贵将不介意把整合完毕的g拱手相让,即使要他抹去自己的性命,也会毫不犹豫。
但他知道旧多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一个疯子开始做正确的事,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走廊里的脚步声走近了,随即门被敲响。
“进来吧。”
门被推开,特等搜查官黑磐岩走了进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有马贵将关掉投影,看向黑磐岩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倒没有。”黑磐岩布满横肉的脸庞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色,“只是在有些事情上,我觉得还有更合适的选择你让青铜树去黑市掉包的那些赝品,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是赝品。”
平时的有马贵将和战斗时几乎是两个人,失去了那种凌厉感,看上去就像一个安静的普通职员。
他轻声说,“而是稀释二十倍的真货。”
“接触到它的人类会怎么样”黑磐岩紧盯着有马贵将的双眼,却一无所获。
“他们的身体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形成赫包,rc细胞只会失控,就和那些ros症患者一样,像被困居在喰种与人类之间的游魂。”
“会死吗”黑磐岩问。
“也许会。”有马贵将的回答很坦然。
“他们都是无辜的人。”
“如果得到的是真货,他们就会变成后天喰种,在g的临时条例中后天喰种并不算无辜。”
“”
黑磐岩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有马贵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其实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他从上衣内衬里摸索了一阵子,随后掏出一张表格。
这是一张辞呈。
看着有马贵将略显疑惑的眼神,黑磐岩苦笑一声:“我只是有些累了。”
他边说边抬起右臂,空无一物的袖管垂下,这条手臂在与枭的战斗中受伤,最后被迫截肢。
“累了。”有马贵将接过辞呈,也没看一眼,而是放到一边,“那就休息会吧。”
黑磐岩眼中明显地流露出失望之色,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朝有马贵将鞠了一躬。
“先走了。”
“好。”
有马贵将注视着黑磐岩的身影从走廊中消失,随后他摇摇头,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