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两军主帅在这两军阵前谈论的却是这样的家常事。
只是吕布和张燕两人都明白,这对方的心思是什么吕布之所以问张燕想不想改为本姓,传承他张家的香火,这言外之意自然就是让张燕归降,过上那安稳的生活。而张燕却是回复吕布说,他只能是这太行数十万贼众的渠帅,也是表明了他的心意。
“这说起来,我倒还是要感谢你的。”
张燕深深地看了吕布一眼,“纵然你两次羞辱于我,可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我很是服气的那些被俘虏的士卒,都是我张燕的兄弟他们之所以被俘,也是我张燕没有本事我本以为他们肯定活不下来,但是我听到孙轻说你并没有屠杀他们。不管你是出自于什么目的也好,我张燕还是要谢谢你的”
“不杀俘,也能让人感激嘛”
吕布失笑地摇摇头。
“不仅仅是此事”
张燕继续说道,“那些山谷之中的老弱妇孺,你也没有”
“他们上山为贼,我自然不会手软”
吕布沉声道,“可他们下山之后,却是我大汉的子民我吕布绝不会将刀兵对向自己的子民”
“说得好”
张燕感叹道,“我现在倒是越来越后悔一件事了。”
“何事”
“假若我不去劫掠阳曲的话,那么我们两人是不是不会这么早相见你依旧当着你的并州牧,而我依旧是统领着我的黑山军”
“呵呵呵”
吕布轻笑一声,“即使是没有这阳曲之事,还是迟早有这么一日这并州,只有一个主人从我入这并州以来,这结局便已经注定了这阳曲的事情,不过是更加坚定了我扫荡这太行山上数十万的贼众决心罢了。”
说到这时,吕布又看了眼那面色黑了下去的张燕,继续道,“当日你劫掠阳曲之后,在我面前走过时,你可知道我在想什么”
张燕茫然地摇头。
“这是对我的羞辱,也是对我的挑衅我当时便是发誓,一定要平定这并州的匪患”
吕布冷声道。
“我明白了”
张燕看向吕布,“我一直以为阳曲之事,乃是君侯对我的羞辱,却未曾想到,在你眼中,阳曲之事,却是我对于君侯的羞辱了。可笑,当真可笑只怕在君侯眼中,从来也没有将我视作袁绍白马将军之辈,故而将我侵掠疆界之事而感到耻辱。”
失笑了数声之后,张燕这才逐渐收敛起了笑容,“这说来,不管我们有没有在阳曲见过一面,我们之间的这场战争终究还是无法避免的。你有你的决定,我也有我的想法你所想要的无非是并州的安定,而我想要的,却是这数十万人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既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啪”
就这样,张燕一拍马股,便径直地回去了,只将后背留给了吕布,也不怕身后的吕布会不会突然暴起,当场就能够将其斩杀于马下。
当然,吕布很显然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别看他和张燕两人在这阵前相对,可是张燕也不傻,自然不可能也是对于吕布毫无防备。双方主帅在各种亲卫的护送下回到了阵中,这场战斗也是随之开始。
纵然张燕的这六七万众看似不堪一击,可是这战斗一开始,便是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吸取到了盂县之战惨败后教训的张燕,丝毫不敢小觑吕布这纵横天下的数千骑将所有的兵力集中在中军,防止吕布所率领的骑兵能够直袭中军
且说这罗市谷的地形也和盂县一战大不一样,盂县一战时,吕布可是和张燕在空旷的平原上一战的。那样的地形下,骑兵能够发挥出最大的优势,以骑兵最为灵活的机动性,进行突袭,包抄合围。而罗市谷这边,空旷是空旷,可是张燕的左右两翼却有山地为阻拦,使得骑兵无法贯穿夹击。还有一点便是,这地面上大小坑洼无数,极其不平整,也是极大地限制了骑兵的进攻。
骑兵的进攻不利,吕布便是立即命令高顺率领步卒推进
不知道是不是面对这最后一道防线,所以那些贼众的战力也是极其的顽强,抵抗地十分激烈,一时间双方竟然谁也不肯相让半步。面对甲胄精良的汉军,这些贼众凭借着人数挡住了汉军的冲锋。
僵持的局面,持续了数个时辰。
这交战的双方,都是付出了不小的伤亡。这眼看着天色渐黑,才停止了交战。
夜幕降下,吕布的帅帐中依旧是灯火通明。这四边的青铜灯柱将帅帐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照得清清楚楚。吕布坐立在主席之位上,这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看着这些帐下文武,冷声道,“这黑山贼张燕的七八万的乌合之众,我本以为能够如同盂县一战而下,却不曾料到这些贼众居然如此悍勇这盂县之战时,我军不过数万,却能够胜那十万黑山大军,可如今我军有十万大军,为何反而倒是不能够击败这张燕的七八万的乌合之众呢”
面对吕布的疑问,这和高顺一起歼灭了狼孟的黑山贼寇的荀攸站了出来,海内名士的他,一言便是道出了吕布的困惑,“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勇这盂县狼孟之战,我军预谋良久,所拥有的将士,皆是天下精锐。张燕这些黑山贼不知道我军虚实,便是一头扎进了我军的包围之中,自然难免有此一败而且盂县狼孟之地,都是空旷的平原,极其适合骑兵的进攻。可如今这罗市谷纵然也是空旷之地,可地面坎坷不平,沟壑众多,使得骑兵无法建立奇功,故而也是极大地削弱了我军的战力。”
“公达言之有理。”
吕布微微点头,“可是仅仅便只有这些嘛”
“这自然不是。”
吕布的首席谋士李儒也是站了出来,他犀利地指出了一点儿,“这罗市谷的谷口是外宽内狭,易守难攻我军纵然有十万之众,可是却不能够一拥而上而且这谷口也是这些贼寇的最后防线,若是丢了谷口,那么这些贼寇便是只能龟缩于谷内。我军只要将这谷口给困锁住,那么这数十万贼寇便是没有了任何的出路,不须多长时日,必会矢尽粮绝。也正是因此,此谷口无论是我军还是张燕,都是志在必得”
“的确。”
吕布的目光注视在了那书案前的舆图上,从这张舆图上可以看出来,吕军的营地,只是在这罗市谷的外围,而张燕那些黑山军的营地,却是在罗市谷的谷口,恰好便是罗市谷的咽喉所在。这谷口不失,这四周的一些山谷还能够援助一些,可一但失去了,这数十万贼寇便是锁在了这罗市谷中,彻底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那时候,他们恐怕也只有下常山那条险净可出了。只是这数十万的贼寇,怎么可能从这条险径上离去
“让我说,还是那些降兵的存在使得我们后方不稳他们非但不能够助我们破敌,还扯了我们的后腿”
魏越站了出来,略为愤慨地说道。
他的左臂,让纱布给层层地包扎了起来。这上一次在盂县时,魏越便是身受数创,好在都是一些轻伤,坐耐不住的魏越在今日一战中又是上阵了,可这一次又是受了冷箭。也不知道这些贼寇是不是魏越的克星,每次与他们交战,魏越必受创伤。想这魏越也是跟随吕布征战沙场多年的宿将的,却是偏偏在这儿险象迭生,险些小命不保。
“这就是了”
看着魏越,吕布沉声道,“别看我军纵然有十万之众,可是这天时地利人和,却是未据一样。这十万大军中,大半都是那些降兵,各郡县供出来的民夫壮丁以及那些各怀鬼胎地豪强私人部曲们。这些人的战力,甚至于还不如那些贼寇们,故而我军看似比那些贼寇人数多,可是真正的精锐,却是较之为少。”
“我看那些民夫壮丁,还有那些各豪强的私人部曲皆可以用之。唯独那些归降的贼寇才是我军心不稳定的根源这些人很多都是为了活命,才不得已归降我军的。如今又让他们转过矛头来进攻他们的那些同袍,他们自然不可能出死力。而且这罗市谷中,可能还有不少他们的亲属。若是这些人若是作乱,则我军后果不堪设想”
李儒面色严肃了起来,“主公当对他们多多提防”
“作乱”
吕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那手指轻轻敲打在桌案上,“那不妨就让他们生乱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