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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空枪

    “我才是夫子”

    老汉咆哮着,像是一头老迈而发怒的狮子,牙齿掉光的嘴大张着,唾沫星子快要飞到冯亮脸上。

    原本苍老腐朽的身子健步如飞,老汉蹿到冯亮面前,仅剩的左手掐住冯亮的脖子,像是拎一只猫咪般轻而易举地将冯亮从地上拎起来,按在墙上。

    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冯亮的脸涨得通红,粗重地喘息着,瞪大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些供你取乐的女孩跑掉了,你不打算把她们抓回来吗白先生”

    他在试图祸水东引,分散老汉的注意力,给自己创造一个逃跑的机会。

    但老汉并没有理会冯亮的小伎俩,直勾勾盯着冯亮的眼睛,癫狂地道:“在哑巴屯,先生除了教书,还有一项工作定期帮髦老们整理夫子庙,准备各种集会和供奉事宜。但你在这村子里,有看到屯长或髦老的影子吗”

    冯亮咳嗽一声,小声道:“没有,而且我觉得他们应该并没有寿终正寝”

    “没错”老头冷笑一声,脸凑得更近了一点,冯亮甚至闻到他腐朽的气息。“三年前,我在清扫夫子庙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床底下的密道,从此嘿嘿”

    “如果你想讲讲自己这些年来是如何进行权力更迭走上人生巅峰,顺便谈谈你的心路历程的话”冯亮涨红了脸,额头开始暴起青筋,“我建议你先把我放下,这样我还能为你鼓个掌。”

    老汉当然不会把冯亮放下,甚至把冯亮举得更高,头顶快要撞在低矮的天花板上。

    “哑巴屯,一直是一个礼坏乐崩,不通书礼的地方”老汉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他们愚昧,无知,不循礼,不通文,对圣人文章没有一点敬畏之心,甚至不尊重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

    咳嗽一声,冯亮吭哧吭哧地道:“我猜最后一个原因才是真正让你不爽的”

    “不是”老汉咆哮着,想扇冯亮一个耳光,却因为少了右手扇了个空,只是在冯亮脸上洒了一滩暗红发黑的血迹。

    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冯亮嫌恶地转过头,嘀咕道:“可真是狗血喷头”

    “这些刁民他们,需要救赎,需要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是圣人教诲,什么是礼义廉耻”老汉义正言辞,用没有手掌的右手腕掰正了冯亮的脸,逼着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

    “靠一只大牛蛙和她不长眼睛的儿女们就能教化民众,让人们敬畏夫子,尊礼守义”冯亮和老汉对视着,发出嘲讽的笑,“你可真是个大逻辑家”

    老汉丝毫不觉得惭愧,傲然道:“当然不能但在威胁面前,他们能知道该有所敬畏,知道该尊重圣人,知道该乞求庇护”

    “学堂里的夫子像可落满了灰”冯亮反驳着,“人们仍然没有敬畏圣人,反倒愈发愚昧,献出自己的女儿谋求片刻的安宁你根本不是要传播圣人言,只是借怪物之手确立自己的统治地位,在人骨堆上享乐,做你的土皇帝罢了”

    “我没有”

    老汉咆哮着,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脸上的紫红色愈发明显,他死死掐住冯亮的喉咙,看样子是动了真怒,再也不为自己的罪行辩解,只是不断加大手上的力道,想要把冯亮掐死。

    “呵,你知道吗老头”冯亮冷笑一声,声音沙哑,眼里却毫无畏惧。“你现在,一脸的败相。”

    老汉一怔,忽然感觉自己的下颚上顶着什么又长又硬的东西。

    他低头看去,那是一根银白色的枪管。

    “还有一发。”冯亮眼中闪起一丝狠辣的光,“送你了”

    “砰”

    枪声响起,却没有亮起火光湛蓝玫瑰的枪口几乎被冯亮顶进了老汉的肉里。

    老汉的天灵盖被掀开,黑血夹杂着脑花喷涌而出。

    脸上染满黑血,冯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支离破碎的头颅,莫名联想到一个词“醍醐灌顶”。

    扼住自己喉咙的手无力的松开,冯亮倒在地上,缺了一大块肉的小腿受到碰撞,立刻让他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嘶”吸了一口凉气,用双手支撑着翻了个身,冯亮看着老汉倒下的尸体,眼里满是快意。

    马后炮比利这才从墙角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半截铁锹,冲到老汉的尸首旁边,用锋利的铁锹鞭尸泄愤,嘴里骂着:“就凭你,也配和我们头儿掰手腕不自量力死吧死吧死吧”

    被缝上嘴的少女冲到冯亮身边,想要察看他腿上的伤口,却被鲜血淋漓的小腿吓坏了,手足无措,只能抓住冯亮的手腕,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还年轻,还死不了。”冯亮笑笑,在少女的搀扶下坐起来,“跟我走吧,哑巴屯容不下你,但我那儿还有些地方。”

    少女眨眨眼,疑惑地歪了歪头:“去哪儿”

    “嗯”冯亮拿不准该怎么解释,只能笼统地道:“另一个世界。”

    “我还不想死”少女惊叫一声,松开了冯亮的手腕,警惕的看着他。

    “不是你以为的另一个世界,而是而是”冯亮笨手笨脚的比划着,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不识字的小姑娘解释“位面”的概念。

    还好,比利适时的钻出来为冯亮解围:“头儿战利品”

    冯亮看向比利小木偶兴奋地抱着一颗扭曲变形的头,从头颅脖颈处血肉模糊的痕迹来看,比利应该是用铁锹劈下了老汉的首级。

    “拿远点”冯亮不满地叫着:“你拿那么个玩意儿干嘛太恶心了”

    “把他的头砍下来给您当球踢呀”比利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您昨天看电视剧的时候我学的这不是您们这边的习俗嘛”

    少女看向冯亮的目光更惊恐了,似乎他是什么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冯亮只觉得百口莫辩:“我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一个多操蛋的原生家庭,但我永远不会把别人的球砍下来当头呸我永远不会把别人的头砍下来当球踢明白吗白痴”

    “啪”

    比利一记抽射,把老汉的头狠狠踢飞出去,穿过了牢房的门,砸在外面的墙壁上,黑血沾满了墙壁。

    “呦吼”木偶振臂欢呼,兴奋地和冯亮炫耀:“球进啦”

    “”

    冯亮感觉自己头晕目眩一半是因为失血过多,一半是被比利给气的。

    比利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迈过老头的尸体,小跑着冲向牢房外,想起捡球:“头儿咱俩o吧你想先当守门员还是前锋在我们那个位面,天朝人都可擅长蹴鞠啦”

    “在我们这个位面不是。”冯亮耸耸肩,“如果是乒乓球的话,咱俩说不定还能等等谁要跟你o啊魂淡老子可是少了半条腿啊”

    比利抱着自己心爱的“球”,兴致盎然地跑回冯亮身边,尖细的声音说着:“没事儿头儿咱们还可以”

    “啪”

    一声巨响。

    但这次,被凌空抽射的不是老汉的首级,而是比利瘦弱的身子。

    冯亮眼睁睁地看着比利被抽飞出去,砸在铁笼上。

    在他面前,老汉的尸体直挺挺地坐起来,空空如也的脖颈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翻滚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长出来

    在冯亮和少女惊恐的目光中,响起一阵血肉蠕动的声音。

    从老汉脖颈的断口处,长出一根和他脖子一般粗细,足足有一米多长,章鱼触手似的东西

    触手长而柔韧,摇摆翻滚着,布满黑色发亮的细密鳞片,冯亮甚至看得见上面两行细小的吸盘,一张一合,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勒死什么东西。

    老汉的躯体笨拙而僵硬,慢吞吞的迈出脚步,断开的右手手腕处,同样长出一根黑漆漆的章鱼触须。

    警告警告侦测到价值极高的收容样本,请研究员不惜一切代价,立刻将其收容

    “收容”冯亮吼着,恨不得把助手揪出来揍一顿,“我收容他你看他像是会乖乖撞进收容仓里的模样吗”

    助手没有理会冯亮的不满情绪,自顾自地说着请务必将其收容不惜一切代价

    “就算有能重建帝国的代价,我也支付不起啊”冯亮说着。

    因为腿部的伤,此时的他寸步难行,只能呼唤着自己的木偶,企图对方能上前帮忙。

    比利并没有如愿回应他的求助,躺在墙角,哀嚎不已。

    一个木偶哪来的痛觉冯亮知道,这家伙是有心磨洋工,巴不得自己被害,他好趁机恢复自由,摆脱冯亮的控制。

    “该死”冯亮暗骂一声,但此时此刻却顾不得和这幅木偶算账。

    脖子上长出触须的扭曲躯体正一步一步向冯亮靠近,冯亮看着触须上密密麻麻的吸盘,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腿上的伤口让冯亮甚至无法起身,没了子弹的湛蓝玫瑰已经变成一把废铁,能保护他的,只有那把折叠刀。

    冯亮拔出刀,甩了甩头晕眼花的脑袋,低声道:“小姑娘,你快走”

    身边的少女愣了一下,继而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趁机逃出了地牢。

    也太果断了吧一般来说不应该客气一会儿,上演一番“不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之类的苦情戏码吗

    冯亮苦笑一声,只是腹诽两句,没有放在心上这个姑娘和自己没什么感情,也不像饶晓晓一样有闲情逸致。也只有饶晓晓那种实力,才有闲心陪在自己身边,上演一出同生共死的情景剧。

    老汉迈着僵硬的步伐,步步紧逼。

    冯亮支撑起身体,后背倚着墙壁,举起了手中小的可笑的折叠刀。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是那份神秘的赞助,还有扮猪吃虎的饶晓晓,自己或许早就死在门生或是疤脸男的手中。

    但现在,冯亮能依靠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