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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大明宫成

    龙朔元年,隆冬,腊月末。

    自贞观二十年年初,李恪初登皇位后,因为太极宫阴潮难耐,太后杨氏在宫中住着极为不适,故李恪以此为由在龙首原上兴建大明宫。

    为了避免大规模地劳民伤财,李恪一面命东南盐行和漕运出资,缓解太府和地方州县的压力,一面又刻意让工期避开农时,使得本该在高宗手中十个月左右就完工的大明宫在李恪手里生生拖一载半有余,拖到了龙朔元年的年末尾巴才完工。

    大明宫和太极宫一样,南朝北寝,北面是李恪的内宫,后妃所居,南面是百官府衙和外朝的所在,以内朝所在的紫宸殿划分南北,隔开公私。

    在李恪建大明宫之初,李恪就和当年的李世民一样都是夹带私货的,大明宫在贞观朝旧制的基础上兴建,完全就是参照帝居的标准来的,与太极宫一般无二。

    大明宫乃是新建,仔细算起来其规制更在太极宫之上,恢宏非常,气度俨然,尤其大朝正殿含元殿更是气吞寰宇,如在霄汉,可居天下宫殿之首。

    大明宫含元殿的高阶之上,李恪凭栏居高而望,看着眼前庄严肃穆,无与伦比的大殿,缓缓地点着头,显然对眼前的一幕满意极了。

    连绵如山的屋宇,灿若云霞的殿顶,似巨龙盘旋的宫道。

    大明宫,这个被誉作天下宫殿之冠的地方,这个千百年只以文字记载于青史之上的名字,现在正生动真实地展现在了李恪的面前,以从未有过的姿态震慑着李恪的心魄,仿佛是在李恪的胸中敲起重鼓那般震撼。

    就在这一瞬间,李恪仿佛明白了那些以圣名留于青史的皇帝,为何宁愿顶着好大喜功的名头也要兴建宫殿了,因为几乎没有什么标志能够比这些壮阔的宫殿更能彰显盛世了。

    “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有此一殿,方显我大唐盛世,天下景望。”李恪看着眼前的一幕,轻拍着栏杆,不由地赞叹道。

    今日是含元殿完工之日,也是李恪第一次观含元殿全貌,李恪便说出了这番话,可以说是极高的评价了。

    阎立本站在李恪的身后,听着李恪的话,上前拜道:“臣幸不辱命,含元殿赶在元日前完工,没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如今已是年末,再过几日便是龙朔二年的元日,以往的元日大朝都是在太极殿举行,但这一次李恪有意在明岁元日把大朝改在含元殿,阎立本为此也是赶工多日方才如期完工。

    李恪回过身去,亲自扶起了阎立本,道:“阎卿辛亏,这含元殿所见,谓为鬼斧生工,可见心思灵巧,非贤昆仲不可为之,朕也算是所托得人。”

    阎立本忙谦虚道:“大明宫能如期完工,非只我兄弟之功,梁少卿并一众僚属同样出力甚多,我等不敢独居。”

    阎立本口中的梁少卿便是司农少卿梁孝仁,梁孝仁精明干练,善于调度,故奉李恪之命监工督建,在建大明宫的过程中也废了许多心力,阎立本故有此言。

    李恪道:“前些日子令兄阎立德因病请辞,朕已经准了,阎立德去职,这工部尚书的位置便空了,此番以你建成大明宫之功,足可升任工部,明日你便去尚书省报任吧。”

    将作大匠官从三品,类比九卿,而工部尚书官正三品,雅称大司空,将作大匠到工部尚书虽看似相差不大,但却是天壤之别。

    将作大匠所为多是巧技之类,取悦尊上,不为人所重,而工部尚书却是朝中大员,所辖也俱是朝中紧要。

    阎立本当即拜道:“臣谢陛下擢拔。”

    李恪拍了拍阎立本的肩膀,笑道:“大明宫成,阎卿出力最多,然阎卿却不为己居功,实在是难得。阎卿善画,丹青之技冠于当世,故世人皆以阎卿擅丹青之道,而忽阎卿之才德。

    然朕与世人不同,朕用阎卿,非因丹青小技,而因阎卿才德之品,高乎常人。工部不比将作监,工部所辖,国家要务,民生之大计,望卿好生做事,勿负朕托。”

    如果说李恪方才擢拔阎立本叫阎立本心中感念的话,那么现在李恪的话就是真的说进了阎立本的心窝里。

    阎立本善画,甚至被推为当世第一,自然算是极高的赞誉了,但阎立本自己却从不以此为喜,因为阎立本为官,而且品秩不低,朝中常有人私议阎立本,觉着阎立本能居高位是以丹青巧技取悦君上,便如仆奴,不比朝臣。

    其实阎立本虽然善画,但实际上他的文才也是上选,胜于许多同僚,只是他的文才被惊世骇俗的丹青之技所盖,不为人知罢了,他自己也为之苦恼,萦绕多年,甚至宛如梦魇。

    李恪这番话实在是说到了阎立本的心坎上,李恪是君王,他的认可自然比任何人都要重要,也最为阎立本所在乎,有了李恪这句话,天下人还有谁还敢妄论?

    阎立本虽然已经出仕多年,虽然已经身居高位,但直到这一刻,阎立本才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一瞬间,多年积压在心底的沉郁得到了释放,阎立本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阎立本竟行大礼,伏身跪地,叩拜道:“臣谢陛下恩遇,有陛下这句话,臣纵是粉身碎骨,也必不负陛下所托。”

    阎立本的反应并不叫李恪觉着意外,阎立本性情谦儒,对李恪而言是个敦厚长者,他以丹青之技成名,光华掩盖天下,但同时也为丹青之名所困,不管他做什么,在别人眼中也逃不出“善画”这两个字。

    李恪知道阎立本的困惑,所以要收阎立本的心不难,更何况阎立本还是一个实诚人。

    李恪之所以要说这番话,之所以如此重视阎立本,除了对阎立本其人的认可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缘故,那就是在为开春后的东征做准备。

    东征之战,朝廷中的压力除了在兵部和户部之外,工部也同样紧要,李恪需要一个对他的意志全然贯彻执行的工部尚书,而这个时候阎立本就是最好的人选了。